第55章 逐火的飞蛾

  那真是一段快乐得不可思议的时光，
  他们的世界中，没有学业，没有大人，也没有让人窒息的，不可逾越的高墙。
  自由，为他们编织翅膀，
  朝阳映着‘飞翔’的方向，
  周转于各地的公交车，交通网是他们休憩的树枝，
  再然后，
  在那个星月交辉的夜晚，
  她带着他出了城市，
  他没问她要去哪里，因为，只要在她身边，无论去到哪里都很好。
  两人抱着猫，爬上陡峭的山峰，越过一块块在夜里奇形怪状，有如不可名状之物的石头，
  最终，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几台钢铁的‘怪兽’，
  夏弥呆住了，
  雪白的射灯，将大半个‘施工现场’映得清楚明亮，
  神秘的气息，从这里消失了……
  山间那曾经清澈的小溪，现如今污浊浑黄，
  机油的气味飘荡在四周，夏弥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再嗅到半点花香。
  飞虫，不断扑向射灯，如同在阳光下下起了雪，
  可是阳光下的雪很快就会融化，
  它们，被射灯表面的高温烧掉了翅膀，
  掉落在地，失去了飞行的权柄，也失掉了生存的可能，
  “它们，为什么要靠近灯光呢？”
  望着那堆积成小山的昆虫尸体，路明非没有回答夏弥的喃喃自语，心中却有了答案；因为害怕孤独。
  “这里呢，是我的秘密基地，抱歉，我让你浪费时间了。”
  路明非盯着那高大的挖掘机，仿佛在看一头可恶的怪兽。
  正是这些钢铁怪兽，毁掉了女孩的秘密基地，
  但没多久，他就颓丧地低下了头，
  因为，开动这些钢铁怪兽的，是人啊……
  驾驶它们的师傅也没什么错，这是他们的工作，
  而不工作，人就会饿死，
  那，是开发商和建筑公司的错吗？
  或许也不是…
  现实，并不是快意恩仇的侠义小说，
  也不是，打倒邪恶的王后，或者女巫，白雪公主就能幸福的童话故事，
  现实中有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没有要毁灭地球，毁灭宇宙的大怪兽
  大家都是好人，也可以是“坏人”，
  当立场发生改变，“好人”和“坏人”，也颠倒了位置。
  “你还活着吗？”
  夏弥，像是在那虫子的尸体，堆成的‘山’中，发现了什么。
  没有任何预兆，她蹲下身来将素白的手，伸进了‘尸堆’中，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握住了，支撑射灯的方木。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这根并不粗壮的灯架，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天来上班的工人们，不用十分钟就能换个新的。
  于是，他只能放开手，和夏弥一起蹲在‘尸堆’边。
  一只奇异，但绝对算不上美丽的飞蛾，躺在女孩那沾满了各色鳞粉，虫沫，怪异而又美丽的手心之中。
  它无力地扑扇着翅膀，却怎么也无法飞起来。
  路明非盯着那只飞蛾的复眼，不禁有些不适。
  并不是他对它有什么恶意，而是有的人，就是会对虫子，老鼠，青蛙之类的小动物不适。
  而现在，
  它要死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每年被灯光杀死的昆虫，多到难以计数，那只飞蛾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可路明非还是难过，因为夏弥在因为它而难过，
  于是，他从她手中接过了那飞蛾，轻轻地说出了三个字——
  “不要死”
  下一瞬，飞蛾振翅而飞，
  1米
  3米
  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路明非笑得开心无比，追着它，大声喊道：“飞吧，飞到更远的地方，飞到没有人，也没有灯光的地方！”
  然而，渐渐地，天上的明月被阴云笼罩，
  那工地上的射灯，再次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于是，逐火的飞蛾，再次飞向了‘火堆’
  路明非全力以赴，或许可以拦住它，但他没有，
  因为，那是它视界中唯一的光，
  随着一声微不足道的撞击声，那飞蛾，从空中坠落，再没了动静。
  路明非有些艰难地看向夏弥，
  在冷色的射灯光芒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她是无机之物
  又仿佛她，是一座亘古的山岳般
  一切世间的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
  地震又来了，这一次的震感，比前几次更加强烈。
  …………
  第二天，
  当路明非从梦中醒来，身边已经没了她，
  仿佛她也是昨夜梦境中的幻想
  可是，对于他来说，夏弥明明是存在的啊
  她，带走了柳喵喵，
  留下了一张纸条——
  ‘莫寻觅，莫回首，黄泉殿中，伊邪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