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那是,年少的执着吗?!

  大宁府中。
  夜冷星寂。
  空旷的大殿中,朱权和方世丰相对着,沉默着。
  不能帮的三条理由已经讲述完整,朱权有些颓唐,他调整下坐姿,开口发问:“李定国乃本王的嫡姐宁王公主的儿子,乃本王的外甥儿,他来哭诉请求本王,与情上,本王当出手相援否?”
  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不等方世丰回答,他继续。
  “不管宣国公犯了何种罪过,他已七十七岁高龄,父皇此时杀他,就是除杀功臣,在此时会造成微妙的想法,朝臣会怎么看待父皇,在后世,子孙会怎么看待父皇?与理上,父皇身担骂名,儿子岂能袖手旁观?”
  他认真的盯着方世丰,看看他有什么解决办法。
  只看见他白净的脸上,眼皮抬了抬。
  带一些瓮声的语调开口。
  “殿下的想法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他直接直指问题的核心。
  “若是殿下不出手,那这些就可以当作不存在,李将军那里,下官会去处理,必使他不怨恨殿下。至于陛下声名的好坏岂是从宣国公这件事结束?!
  以下官看,陛下恐怕早有打击淮西一党的心思,宣国公不会是最后一个,难道陛下每次出手,殿下都要阻拦?!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的话语条理分明。
  就是一一堵住朱权的理由。
  “那本王要是考虑出手呢?!”
  朱权语气淡淡。
  他此刻的心情很矛盾,他知道父皇杀李善长这件事是不应该的,或者说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等李善长死掉之后,他的家族所犯何罪再处理他的家族便是。
  若是等到别人快死了还有砍了别人全家,这种事太过凉薄。
  朱权的原则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是跟随你打了一辈子仗,大明的建立还有人家一份的。
  历史上的大明朝,为何灭亡的时候少有出现文天祥那样的忠臣。
  都是在一次次的皇帝任性中,丢掉那颗与其它合作者的心的。
  汉朝有项名传后世的话语。
  使黄河如带,泰山如厉,国以永存,爰及苗裔!
  假使黄河细如丝带,泰山被履为平地,但只要国家存在,你们的子孙将与国同享富贵!
  朱权不理会刘邦到底是怎么对待他的功臣们的。
  但是这句话对社会的稳定,起到很大的作用。
  而现在他老爹朱元璋的做法,不管放在谁的眼中,就是彻彻底底的过河拆桥,鸟尽弓藏!
  而且他还知道,李善长有免死金牌,还是两次的免死。
  这样无所顾忌,想杀就杀,不讲司法程序,完全以个人意志的杀戮,身为现代人的他是完全不赞同的。
  “殿下!你如果真的要帮李善长.....”
  方世丰挺直腰身,直直的望向他。
  “那下官以为除了上书,殿下也没有其它办法吧?”
  “怎么没有?还是有的。”
  “那就没问题。看来是下官多虑,殿下早已清楚这件事情的厉害,知道即使出手也不能落入大庭广众之下。”
  他再次弯下腰,这次他身上倔强的气场不见了。
  “本王早已不是脑子一热,就冲动行事的人了。”
  朱权默默的感慨一句。
  都御史范文从没在此处,不然他定要爆料,宁王上次在金銮大殿之上,可是当众冲动出手暴打吕峰的。
  只是时事变换,有些人长大了。
  “本王正在烦闷,有你说说话也挺好,能够更加理清思绪,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来,你坐!我们坐下来再谈一下,本王怎么出手才不会引起父皇的警惕,又帮到宣国公一家.....”
  “是!”
  两人说开,知道彼此的底线在何处,也能愉快的讨论。
  有时候沟通就是如此。
  所有的预想都会在脑海中翻过千万遍。
  但是,脑海中的思绪那就像浓烟,有时候让人看不清,不知道问题是什么,有时候一簇簇的,仿佛都理清了,看明了。
  但是只要这些思绪顾虑出现在现实中,就如烟雾遇到风,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所有,有想法,有顾虑,一定要放到现实中去沟通解决,不要将他塞进脑子里就不去处理。
  时间就在两人低声的讨论中,滴滴答答的向前走去。
  当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殿中的烛火终于全部熄灭。
  第二日。
  在将一封信送给李定国,嘱咐他一路小心之后。
  朱权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望着东方,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有些怅然若失。
  感觉到有身上有一样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
  那是,年少的执着吗?!
  他翻身上马,放声扬鞭!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既然踏足在以吃人着称的封建时期,那就只能顺应世事,做他该做的!
  朱权要去的地方,是一座特殊的院落。
  他到达的时候,刚好是用早食的时间。
  小小的庭院中,三步一岗,至少有十个士卒在庭院内。
  “参见殿下!”
  一个个士兵的喊声响起。
  可在院中用食的人,丝毫不理,自顾自的吃着。
  不大的院落中,放着一个不大的石桌,四个石凳子,桌子上放着两碟咸菜,一碗黑乎乎的粥。
  “哟!伙食不错。”
  朱权对士兵们点点头,一个个目光对接过,最后将目光落在坐在石凳的人上。
  “比不得宁王殿下,锦衣玉食,每日能以牛羊为乐。”
  穿着异族服饰的人,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放下碗,语带讽刺。
  朱权微微一笑,也不生气。
  直接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想好了吗?怎么将自己卖个什么价钱?”
  原来此人就是被朱权俘虏两次的阿鲁台!
  他自从被俘虏之后,完全没有预料之中的羞辱或虐待。
  像他们对待俘虏的左手牵羊之类的,完全没有。
  他只是对他严加看守。
  其他的一概如常,吃喝没有短了他,也没有人来对他言语羞辱,身体用刑。
  他只是被人通知。
  “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作用?宁王殿下不养闲人!”
  只给这一句话。
  就再也无人要求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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