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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责难

  交趾府衙。
  议事厅内灯火辉煌,育王宋鼎黑着脸坐在上首,底下站着的官员都恨不能把头钻进地里去。
  谁也不想先出声找骂。
  宋鼎环视一圈,冲刘知府道:“刘公,你不是说,县城方圆十里,蛮子莫敢靠近么?难道今儿胡三他们在林中见了鬼?”
  午间胡三和裴淞在追捕昭阳途中莫名遇袭,敌人个个高鼻深目,俨然交趾蛮子特有的长相。
  蛮人凶猛,人数不多,却难缠得很,胡三和裴淞回来时带着伤不说,他的兵还损折了十几个!
  刘鸿也在纳闷。
  他入驻交趾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此期间,除去偶有些冥顽难化的个别蛮子进城滋事外,并未碰过这样来势汹汹的群体攻击。
  上一任长官对交趾了解透彻,与某位首领私交甚好,两方曾立下协议,若非原则问题,绝不主动挑起战争。
  据说两人还就双方士兵的活动范围进行了明确划分,除了正常的社交生活,彼此是禁止越界的。
  不过划分土地确定、管辖范围,是天子特权。
  所以,此事只能是据说。
  这些年,刘鸿享着前任长官留下的便利,安安稳稳在府衙过日子——虽说操练军士风雨无阻,但那都是诸任长官积年累月默认下来的旧规。
  加上交趾民风确实彪悍,为保性命,纵使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轻易更改。
  也是太平日子过得昏了头,让他在育王初来之时夸下海口,说县城周围绝不会有交趾人寻衅。
  如今可好,那伙蛮子不仅在府衙后山公然成群现身,还把育王的人打得抱头鼠窜,叫他这张老脸简直没处搁。
  刘鸿很是懊恼,“王爷,听胡将军所述,这伙人,老臣此前确实未曾见过。城中士兵日夜巡视,若山间有异,他们肯定不会不察……”
  宋鼎:“肯定?那劫走昭阳的黑衣少年,你怎么说?城中太平,府衙无忧,后山如同后花园,这可是本王第一天入府时你亲口保证的!”
  他正在气头上,刘鸿自觉多说多错,便认命跪地:“臣无能,甘受王爷责罚。”
  宋鼎心烦意乱:“本王罚你做什么?你有跟本王磨牙的功夫,还不去看看你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昭阳的消息!”
  他抚着指间的玉戒,隐隐有种一切都在失去控制的感觉。
  昭阳若真如裴淞所言,是被京中来的少年救走的,就麻烦了。
  *
  夜风刺骨,幽暗炮楼上,一个单薄的细影子凭栏而立,定定望着前院议事厅的方向。
  在那里,掌权的育王和数位长官正在商量针对昭阳公主的救援计策。
  影子在等。
  等会议结束后,来传消息的那个人。
  守夜的卫兵偷偷瞄两眼影子柔和的下颌线条,颇有些不忍。
  两个时辰了,这个柔美温和的女官在寒风中伫立了两个时辰,竟连姿势都未变过。
  他犹疑着开了口,再次试着劝她下去,“您还是回去屋里等吧,裴副将来了,卑职会遣人去叫您的。”
  影子身形不动,“你不必管我,应该快了,就让我再站一会儿吧。”
  卫兵无奈,摇着头退回原位。
  果然,不大会儿功夫,议事厅那面院子响起人声。
  影子见状,知道那边散了,忙不迭顺着木梯爬下炮楼。
  站得久,手脚僵硬,梯子上又有积雪,影子几乎是滑着落地的。
  等来到院门口,被顶上宫灯一照,影子显出个瘦脱相的形来,竟真跟身形一样单薄。
  在院门后等候良久,终于有人靠近。
  影子欣喜,正要迎出去,却见来的是个小兵。
  小兵冲影子胡乱行个礼,跳上台阶说:“姑娘,裴副将今儿在后山和蛮子作战时中了箭,伤在右腿,他行动受阻,不便前来,特让小的给您带话,好让您今晚安心回屋休息。是这样——”
  他凑近压低声音,“——因为蛮子突现挑衅,公主和歹人再次下落不明,不过裴副将说,请您务必放宽心,育王一定不会放弃公主,让您多注意自己,不要公主还未找到,您先病倒了。”
  瘦成薄影的春音听着小兵的话,勉强一笑,伸手从腰间摸出几片金叶子递给小兵:“辛苦你跑这一趟,拿着买些酒去去寒吧。”
  裴淞的人,她不能怠慢了。
  他可是这府衙中,唯一一个愿意告诉她前院动向的人。
  这两天,后院戒备森严,出入人员都要获得育王同意。
  受伤的三皇子被接去前院,女眷则全部安置在后院,说是为安全计,府衙内的女子都不准踏出后院一步。
  刘知府的家眷和其他随行官员的妾室自然也迁了进来。
  由此,后院霎时变成群芳争艳的女儿国。
  春音不知育王如此安排是何意,整日里一颗心分成两半,一时担忧身边只有一个小宫人的三皇子,一时为流落在歹人手中的自家公主煎熬。
  如此忧思之下,也才两天不到,她生生瘦下去一大圈,成了个形销骨立的薄片影子。
  送走小兵,春音回首,望望大雪纷扬的墨蓝天空,哀哀红了眼眶。
  冰天雪地的,她的小公主,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遭着什么罪呢。
  *
  在春音抬手望天的时候,宋韫正和陈卫理缩在马车里吃他们今天第一顿正式的饭食。
  天一黑,夜色铺天盖地,山体都成了黑黝黝的巨物。
  马车停在山谷凹处,倒是不起眼,也能避避风雪。
  炭火够用,陈卫理怕冷着宋韫,也没吝惜,不停往炉中添炭。
  宋韫捧着碗里的热水泡糖饼正在犯难,看他塞得炉膛都满了,连声阻止:“四哥,你省着点用。”
  陈卫理回以一笑:“我有分寸。”
  宋韫瞅眼被堵实的炉膛,心道,这也叫有分寸?
  她囫囵吞咽下碗中已发胀的食物,放下碗,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山间的风声发怔。
  两天了,也不知道春音在府衙中如何,还有三皇兄,他受的伤应该不会轻。
  宋鼎那个小气的性子,肯好好给他医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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