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异常
“我们检验了他的骨密度、血细胞和有机组织密度，全都是正常的，然后还查验了……”
老教授开始念叨，念到一半林征就林征忍不住了：“那个，您能不能直接说结果，再说下去我要听不懂了。”
老教授停下，他扶了扶眼镜说：“简而言之，现在没有被寄生，有可能之前被寄生过，不过现在它已经离开了，你的体重增长是一个轻微的现实扭曲，发生在现实层的数据错误。”
很好，直接说结果自己也听不懂。
林征只能问道：“那我需要吃药或者做手术什么的吗？在生活中有什么禁忌吗？”
“目前来看，以后别上体重秤就可以了。”老教授说。
林征：“……”
他常常听人说治疗“异常干涉”没有普遍治疗手法，只能使用针对性措施，今天算是见识到了，针对性确实很强。
好在林征的情况目前不严重，但只能说目前，因为他表现出来的异常是没有任何先例的，谁也不知道这个症状后续会产生什么衍生影响。
但由于没有感染性和致命性，他被允许在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并进行一次复检和精神测试之后出院，但是要建立对于他的异常干涉档案。
他的被干涉记录会存放进个人档案里，一些工作以后不得到特别允许也不能担任，比如说医药行业、食品化工行业和网络博主。
对于这些林征倒是无所谓，他的专业能力和那些行业八竿子打不着，也没有什么才艺，只能赚辛苦钱。
“医药费都给你交过了，这两天算是给你的带薪假，你好好休息，如果感觉哪里不对，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了吗？其实昨天我是想陪你来着，但是要给异事局汇报情况，所以就跑了。”
白轻雪又在削苹果，这一次不光削了皮还切成了小块，放进了一个一次性纸碗里递给了林征，她又开始习惯性的絮絮叨叨。
“你可是咱们公司的骨干力量，是我最看重的人才，跟我好好干，以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等咱们公司做大做强，做到世界一流，那你就是开国元老，到时候我去证券交易所敲钟的时候也让你敲一下。”
林征越听越觉得邪门，在白轻雪的话从关心变成职场pua之前赶紧制止了她：“行了行了，吃饱了吃饱了，我胃不好吃不下这么多大饼，还敲钟，我宁可到金山寺去敲钟。”
白轻雪伸手狠狠的在林征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林征知道白轻雪是怕自己留下心理阴影辞职跑路，他瞪了白轻雪一眼：“你放心吧，就算你不画饼我也不会因为这事儿跑路的，你别忘了我还欠你钱呢。”
“啊，对了，你还欠我六十万来着，当债主的感觉有点爽诶？”这女人突然笑的特别开心，笑的林征浑身发毛。
白轻雪闹腾了一会儿之后，就被老教授拉着离开了，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作时发出的微弱声音。
林征吃完苹果，然后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便切了几个频道，最后选择了一部战争电影。
两军交战，炮火连天，战斗机掠过大地，引擎嗡嗡作响。
不过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大规模战争了，自从那个世界最强组织“肃正协议”出现之后，战争就只存在于影视剧之中了，或者说战争的形式改变了。
林征并不打算看电影，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并且向内收缩。
慢慢的，他的耳朵聋了，眼睛瞎了，身体瘫痪了，感觉不到鲜血涌动，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
他剥离了。
从这个世界，从自己的身体中剥离了。
他回到了原始、回到了黑暗之中，变成了一个古老到不能再古老的原始生命。
它甚至没有实体，而是以一种更加无法形容的姿态活着，蜷缩在温暖潮湿的黑暗虚无之中，蜷缩在自己的内在之中，与世间万物剥离。
随后它开始进化，开始觉醒，重新认知世界，重塑自己的五感。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座古老而残破的城市，他静静的悬浮在空中，注视着黑暗翻腾的城市，就像是神明注视着自己的领土。
果然，这具身体并没有离开他，相反成了他的一部分，尽管它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尽管它被困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之中，但他也是林征的一部分。
其实当教授说他曾经被寄生时，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尝试，如今在尝试之后他敢肯定了。
他开始思考，思考的时候他感觉到了那股激荡在脑海里的洪流又再度显现。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人类之外的另一种生命，一种更加高维，既存在于这里又存在于那里的生命。
林征突然想起了那个声音对于自己的描述：“你是一也是二。”
其实是什么林征都无所谓，只要不是零都行。
“你，不是生命，请不要尝试，定义自己，这样的行为，十分危险。”
那个神秘声音再度在林征的耳中响起。
“危险？对谁而言？”
“一切。”
林征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想要杀掉我来着，既然如此，你不让我做的事情我才应该去做。”
但是这一次，林征并没有再得到回复，那个声音又莫名其妙的沉寂了下去。
不过林征也就是嘴上这么说一说而已，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他连刚刚为什么声音会警告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次他没有在这个世界呆太久，即便是呆着似乎也没有意义，他再度闭上眼睛，重新执行了一遍退化和进化的过程，等到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病房之中。
他感觉身体发冷，就像是被埋在严寒的雪堆里一样，四肢毫无知觉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大脑因为缺氧尖锐的疼痛，但这些情况都伴随着意识的稳定开始逐渐缓解，他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能够在两个身体之间切换，不过这种切换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在安全的状态下进行，因为不仅需要精神高度集中，而且副作用相当严重。
退一步来说，被别人发现自己死了又突然复活，这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呼……”林征微微吐出一口气开始整理思绪。
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在接触了本不应该存在的原身之后，他离奇的拥有了两具身体。
自己的原生体，出于某些原因降临到了这个世界，变成了异常，而且强大的有些过头。
能量攻击消解，自我重塑，昨天还把白轻雪吓的够呛。但是无法降临到主物质世界，也没法动。
自己的现世体，也就是现在的林征，拥有着完整的社会身份，是个打工人，普通人，欠着六十万的外债。
一个大号，一个小号，大号被封了，小号练崩了。
……
冷冽的寒风裹挟着漫天的飞雪在一望无际的银白色冰川上肆虐，不断的冲刷着粗犷而原始的冰面。
气温零下七十二摄氏度，这是一个足以致命的温度，能够在这样的温度下生存的生物少之又少。
但一片冰封的大湖上，一个穿着毛皮大衣的老人正在对着一个碗口大小的冰洞垂钓。
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旁边放着几乎被雪掩盖的冰钻和一个红色的鱼桶。风雪也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具被冻成冰雕许多年的尸体。
但是浮漂微微一动，他突然就“活”了过来，身上的冰雪被震落，他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提线，一条丑兮兮的细长冰鱼被提出了水面。
老人用另一只手抓住这条鱼，但他低估了对方的活力和溜滑程度，力量优势对于它形同虚设，反而是成为了它的助力。
它扭了扭就轻易逃出老人的手心，在冰面上弹了弹，准确无误的弹进了冰洞里，身影迅速潜入泛着蓝色的海水中。
老人呆愣愣的看着冰洞，随后又转头看向身边的鱼桶，里面除了一条巴掌大小的冰鱼以外再无其它，这就是他四个小时里唯一的收获。
愣了一会儿，老人叹了口气，他终于放弃了，收了钓竿，拎起鱼桶和冰钻走进了茫茫的风雪中。
老人在漫天风雪中精确的前进着，风雪的深处有一座小小的木屋属于他。
屋顶和烟囱上满是冰霜，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如果不是老人每天清理，它应该早就和这片天地的风雪融为一体了。
这片天地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外力干预的话，就会慢慢的吞没一切，同化一切，巨大的冰川具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他的手放在门上，轻轻推开了它，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简陋的房间之中，一团莹白色的光球正在散发光芒，光线明亮温和，照亮了整个房屋。
“为什么要出去钓鱼呢？你明明已经不需要进食了。”光球发出声音。
“你知道人是由什么组成的吗？”
“约40万亿至60万亿的细胞。”
“错了，人是由所有生活的琐碎组成的，如果没有这些生活琐碎，那人就是机器了。”老人回答。
“可是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经不是人类了。”光球说。
这句话没有给老人丝毫触动，他蹲下身子开始用火石生火，嚓嚓的两声摩擦声，火星飞溅到早已准备好的干草和柴火上，先是青烟，随后火焰猛然升腾。
“今天有鱼汤可以喝喽。”老人自言自语。
“只有一粒米的粥还能称之为粥吗？”光球问。
“你不说话会死吗？”老人反问。
就在这是，大地蓦然震动，远处传来了巨大的崩裂声。
他打开窗户，几十米厚的冰层骤然开裂，磅礴的宛若滔天巨浪的水蒸气汹涌而出，铺天盖地的席卷起来。
在这一瞬间连风雪都被清扫一空，老者甚至在这片冰封之地感受到熊熊热浪奔腾激荡！
下一刻，数十根几十米的粗的高温水柱喷涌而出，顷刻间抵达数百米的高空，但还未出现坠落的趋势就已经凝固，变成了数十根静默的冰柱。
老人趁机凝望短暂澄澈的天空，巨大而精密的机械结构占据了每一寸空间。
钢铁的管道从下方看去像是密集的针织，却透着金属特有的冰冷和肃杀，半径数千米的巨大的风扇高速转动，让冰冷得以在这片大地上弥散。
“最近散热有些频繁啊，这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老人说。
突然间，他察觉到整个房间被红色的光芒所漫染，他猛然回头，光球从白色转变了深沉的暗红色，颜色愈发加深的同时亮度越来越高，核心和它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形成了明显的交界。
在十五分钟漫长的静默之后，光球的颜色渐渐变淡，直到彻底稳定下来：“看起来你的不祥预感应验了。”
“什么意思？”
“空间的本质被打破了，一条新的法则被添加到了物质世界，人类的序号七的幻想级技术将成为现实。”
“序号七的幻想级技术？”老人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是在回忆，他背过那个列表，即便是很多年以后仍然记忆犹新，片刻之后他喃喃的说，“空间传送技术。”
光球微微闪烁，之后问了一个问题：“有什么生命既存在于这里，又存在于那里？”
外面风雪潇潇，开水在古旧的铁锅里翻腾，一条瘦弱的鱼等待着被下锅，这里不是极地，这里是大散热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