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崇拜者
大地之月，36日
披着暗色的罩袍，莱栖与赫纳温行走在墙角的阴影向着城内的方向前进。
洛特警戒了一晚，如今在休息，艾尔索普则前往了其他城区。
如此一来，警戒的任务便只能交给克伊诺了，精灵序列的敏锐听觉与视觉能让其察觉到百米外的异动，这种时候反而比拥有感知封号的元素序列更合适。
赫纳温踢开脚下染着污秽的破碎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不由得问道：“今天还能进去铁锹街吗？”
每搜查一片街区，警员和军队就会将其封锁，即便是睡在巷道中的流浪汉不小心翻身过界，都免不了要经受一顿盘查。
这种封锁一方面隔离了各个区域，不至于重复搜查，另一方面，持续的紧张气氛有助于发现异常。
平静的水面上，丁点的细微波纹都会十分明显！
只是这种方式消耗了太多人手，每天都会有大量士兵自城外的军营中被调集过来，早就心惊胆战的权贵们则并不在意，或者说，他们也希望如此。
“我们可以从另一条路过去。”
一边说着，两人已来到了一栋破旧的建筑前，隐隐可以看到两条街道外来回走动的士兵和警员。
进入其中，不等他们发话，莱栖便随手抛出几枚铜币，叮铃铃的投入碗中。
“啧啧，老顾客，走吧！”
为首的乞丐摆摆手，随即便抓起几枚铜币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着。
“他们可信吗？”
莱栖摇了摇头，“他们也不希望见到警员。”
莱栖虽然从不相信这些流浪汉，但他们在某种时候的确还算可信，比如涉及到自己的安全，聚集在一起的流浪者少有手脚干净的，他们同样也是需要清扫的目标。
刚刚踏上二楼，赫纳温便突然说道：“楼下似乎还有其他人？”，他察觉到了异常的灵性波动。
“两位启灵。”，莱栖随口回应。
顿时，赫纳温神情幽怨，用力的摩挲着手上的戒指。
明明是自己先晋升的，然而莱栖的感知却远远超过了他，好在自己已完成了风系的灵视，应该能赶在莱栖前晋升卓绝位阶。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气。
楼下，门后的房间还算温暖，起码比正门敞开的前面好了太多。
房间内有两道身影，他们各自占据了墙角的位置。
将身体挤进墙角，海勒姣好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声音颤抖道：“混蛋，我怎么可能和那群恐怖的家伙是一伙的！
我只是，只是勒索了一给贵族，那位贵族，他欺骗了一位少女，那少女原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三百金币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
就当是补偿，甚至是嫖资...”
“那个家伙，可能，可能在第四位阶...”
海勒突然抬起头，看向房间另一侧的西利亚，求证般似的嘶声问道：“我怎么可能谋划杀死比利会长，我不会那样做！”
双眸布满血丝，拥有精灵序列封号明视的她应是平静的，但如今，疯狂却占据了更多。
面临通缉的情况下，海勒仍旧混在人群前往了投票现场，她当然知道这会让她陷入危险，但大剑圣在诸多冒险者眼中更像是一种象征，像是反抗，像是强大...
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象征，人们总是会给偶像施加自身的意志，为崇拜者冠之以自己的期待，那无一不代表着心底的渴望！
期望将崇拜者塑造成另一个，自己希望的，更加美好的自己！
最终，大剑圣回应了无数人的渴求！
我们，当是勇士！
西利亚同样沉默的依偎在墙角。
背负着弑杀大剑圣之名，远比那份通缉更令他们感觉绝望！
西利亚冷淡的看了看海勒，最终开口：“那些警察就在外面，你可以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你没有杀死大剑圣...”
双手抱头，海勒神情慌张，“那些跟在后面的冒险者会先一步撕碎我，而且，而且总督真的会给予我公正吗？”
布莱德处置过太多非凡者，担任城主时他就在坎普埃勒城申请了建立非凡事务处，而不是由斯德亚城的事务处分管。
这些，都使得他获得了巨龙裁决者的名号，对于无数善恶难辨的冒险者和心怀恶意的人而言，他是巨大的威慑，是被畏惧的存在！
西利亚面色一沉，缓缓起身，窗外传来的嘈杂声逐渐临近，想必再过一两个小时，搜查的队伍就会来到这附近。
“离开吗？”
他语气淡漠的问了句，这当然不是关心。
实际上，西利亚认识海勒也只在这两天，准确的说是那天之后，两人一起逃离了冒险者公会前的广场。
就像是躲藏在阴影中的两只老鼠，只有看到对方，才知道自己依旧活着。
海勒颤抖的轻摇了下头，“不需要了！
我想要在监牢中睡一觉，可能，可能比利会长的死亡确与我有关，只当是惩罚或是救赎...
赞美，母神！”
西利亚冷漠的面庞有些动容，他与海勒不同，他是彻彻底底的恶人，为了获得晋升夺旗者的祈文，他以一种不光彩的方式杀害了一位魔法师。
西利亚可以欺骗自己是为了证明，证明剑士、战士并非弱于魔法师，可能吧...
自己是为了尝试，是这样，夺旗者的实质要求把握胜利的时机，对的，这是我晋升的尝试...
这也是为什么，西利亚同样不顾危险前往了冒险者公会投票。
他同样希望将自身的渴望施加其上，希望比利会长是与自己同样的人，彷佛这样就能够减轻自己那肮脏的罪孽！
他想着、希望着、等待着，大剑圣登临会长之位的其中一段台阶，是一张染血的选券！
但最终，比利会长给出了答案，撕开了他那卑劣的伪装！
战技的存在是明晃晃的灯盏，而西利亚所谓的证明与尝试，则是在灯盏照耀下，无比清晰的污秽的谎言！
结局，大剑圣毅然死去！
这让西利亚感受到了难言的羞愧。
恨恨的啐了口，西利亚似是下定了决心，两步来到门口，轻敲了敲门发出声响。
靠着门的流浪汉顿时起身伏在上面。
内里传出了西利亚低沉又疯狂的声音，“离这里远点，那群黑皮子要过来了！
当然，你们也可以在那之前去告诉他们，老子在这儿，老子的赏金足够你们摆脱流浪汉的身份了！”
话语中，西利亚骄傲蛮横的姿态一览无遗。
身为铸星冒险者，他有实力组建自己的冒险者队伍，但深谙人性的他不希望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遍布城内的流浪汉便成了他的目标，凭借这个消息网络，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听到外面并无动静，西利亚又讥讽道：“呵呵，怎么，你们会感激我吗！”
破旧的硬毡帽下，流浪汉的神情有些阴沉，毫无疑问，西利亚的建议很诱人。
“滚吧！”
带着怒意的声音传出，几位流浪汉顿时裹起被单，带着自己的东西一股脑的离开。
只是，他们并未如西利亚所说的一般的去举报，而是向着城外赶去，希望再找个避风的巷子，离城市中心再远些。
破烂松垮露着脚趾的布靴在地面上划过，一位流浪汉靠到为首那人的身旁，压低了声音，“老大，我们为什么！”，他的声音压抑而疯狂。
他口中的老大阴恻恻的笑了声，“我们是肮脏的虫子，习惯了偷窃与敲诈，给你再多的钱，总有一天，你还是会再披上破袍子窝在垃圾堆旁睡去。”
“虫子，就应该去啃食别人不要的垃圾，在阴暗的角落自生自灭。”
听到老大的话，那人吸了吸鼻子，嘿嘿笑道：“老大，老大还是这么有...贵族气质了！”
在他看来，也只有那些贵族会热衷于咬文嚼字，用一个个别人听不懂词汇来组成别人听不懂的话语来糊弄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贵族气质吧！
拉紧背后铃铛作响的包裹，为首的流浪汉兀自自语着，“贵族，爷爷似乎是的...
谁还没有贵族血脉了...”
西利亚兀自盘坐在门后的地上，不自觉的笑了笑，慢慢的，他的笑声愈发响亮，甚至不由得自主的倒了过去竭力笑着，直至呼吸困难，才又停下。
那笑容带着讥讽，带着解脱！
下一刻，西利亚的眸子中布满了血丝，青筋爆起，血液奔流，身躯之上也跟着蒸腾起了热气。
“海勒，那些冒险者不会撕碎你的！”
“希望你能获得一场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