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

  夏盖山外,水天浅淡。
  成片成片的墨云聚集,云层间不时有光划破长空。
  下一刻,赤红色的霹雳形似荆棘,密密匝匝划破暗夜。
  雷声似急鼓,风卷浪急,忽明忽暗间,云气上腾,蛟龙突现,于江面沉沉浮浮,垂头甩尾,卷起一道水柱,与镶了红边的卷曲云洞遥遥相对,一颗闪着莹蓝光泽的珠子被缓缓吐出,引落赤红霹雳注入其中。
  夏盖山顶,玉尘尾迎风立于崖角一株苍绿柏树之下,望着蛟龙随波浮沉,浊浪荡涤。
  不多时,一波波的潮水层层堆叠,逐渐连成一线。
  细看之下,团团似鱼鳞般的浪花上满是身形彪悍的狼族少年。
  蛟龙重出水面,含水一喷,绕着水柱盘跃而起,乘云冲空。
  “兄弟们,上啊!将军说了,这珠子,谁抢到,它就是谁的!”
  “嗷……嗷……”
  吼声震天,刀枪挥舞,珠子顿时被围。
  不远处传来笛音,空灵飘渺,一袭白衣在潮头翩翩而立。
  一黑一红,两个身影随其后。
  潮水中有战车杀进,巨浪滔天,汹涌奔腾,声势浩荡。
  两股潮水相对而行,一相交,千军万马冲锋陷阵。
  “原来道士也喜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小葵在山腰的小山洞里,听鸟雀闲聊。
  “欸,这便宜可不好占,狼族和龙族在水上打架,肯定吃亏,说不定没一会儿就败下阵便鸣金收兵了,那道士啊,和龙族才是场恶战!”年纪稍长的黄头雀道。
  此时,江上仍紧锣密鼓地战着,没半分偃旗息鼓的模样。
  “不能吧,狼族皮糙肉厚经得起打!”小花雀叼着果子来凑热闹。
  “对啊对啊,他们不会把水族引上山吗?”小灰雀问。
  “你们别不信,咱们不然打个赌!”黄头雀道。
  “赌什么?赌什么?”其他俩问。
  “赌果子酒怎么样?”
  “赌山栗子!”
  趁着它们唧唧咋咋,小葵偷偷溜到洞口,往林子里望了几眼,见林子里的结界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又溜回了洞里。
  林中微风徐徐。
  “这…是在哪儿?”结界内,樊沁惊醒,四下张望。
  “你醒了?这里是夏盖山!”陆诚就在她身畔,递过一壶水,“渴了吗?喝点山泉水吧。”
  她不接,只问:“你方才对支支做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陆诚凝视着她。
  “近来,我时常想…你可曾爱过我?一瞬的光景,有吗?”她的手抚上他的脸,一滴泪滑落,“还是我…一厢情愿…强人所难?”
  陆诚的手亦抚上她的脸,指尖正好接住了一滴泪。
  他一颤,道:“你…别哭。”
  “你我是夫妻啊,夫妻本是一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在做什么,但凡我能做的,你都可以让我来帮你!可是,为什么,站在你身侧的从来不是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樊沁越问越是毫无底气。
  “我只想…不能…让你亦身陷泥淖……”他道。
  “摄身铃在支支身上,而你,想要摄身铃,对不对。”她一双眼,晶莹而通透。
  “沁儿!我不会伤害她!”他道。
  “不伤她,能取出摄身铃?”她追问。
  “事在人为!”他道。
  一柱香已过,冲天的杀气似消了。
  果然,江面稍一沉静,山间便狂风四作,黄沙漫天,似推山拔树,地随之而动。
  玉尘尾正立山之高峰,一手指天,密密麻麻的银雷劈落,漫天的雾气横冲直撞地从江面升起,雾气中满是闪烁的火星子,没一会儿,又成了阴沉沉的一片。
  “啊!不得了!吓死我了!江上…浮着…到处都是…虾兵蟹将的残肢断臂!”一只小白鸥慌不择路地窜进了山洞。
  “谁干的?谁干的?”小灰雀忙问。
  “道…道…道士!”小白鸥哆嗦道。
  “狼族呢,全军覆没了?”小灰雀又问。
  “早跑了!他们为抢那珠子不是自己人杀自己人,就是被水族追着杀,剩下的能跑的全跑了。”小白鸥喘口气,“正在水族以为大获全胜的时候,那道士就引了天雷。”
  “嘿嘿…”黄头雀闻言直乐。
  “水族呢,如今是胜是败?”小花雀问。
  “那谁知道!逃命要紧,谁还有这闲空!”小白鸥道。
  天际,那道水柱已与云洞相接,蛟龙盘曲环绕在莹蓝光芒之间。
  夏盖山乌云压顶,疾风嘶吼,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笛音现,水雾在江上弥漫飘荡。
  息神笛旋绕飞舞,徐徐凝起一个银环。
  惊涛拍岸,浊浪股股,自江面冲涌而上,汇聚成一面巨大水墙阻隔在山与江之间。
  玉尘尾周身金光护体,聚气凝神,掐指念诀。
  半空中,一节外方内圆的柱状中空的鸡骨白色的玉琮飞悬高挂。
  刹时,山麓之上风止雨霁,水墙消无。
  大江之上,黑龙卷浪,蛟龙摆尾,斗得不可开交。
  “那你…是人?是妖?”樊沁问。
  “哈哈哈…哈!”陆诚狂笑。
  结界内,忽闪忽闪的光点洒落。
  “阮黎,你下手过重了。”陆诚接过被自后击晕樊沁。
  “哼!”阮黎不服。
  只听他柔声道:“沁儿,睡吧,等一觉醒来,应是乾坤皆定了。”
  叶支支听到这儿,终于坐不住了。
  她在心境中大喊道:“含碧,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缕幽光划过,脚下碎裂,坍塌,虚虚浮浮。
  叶支支吓得紧闭双眼,再睁眼时,她望见了被陆诚抱在怀中昏睡的樊沁。
  “你对我师姐做了什么?”她道。
  二人闻声望去,叶支支不过倚着树干坐在地上。
  “她又是何时醒的?”阮黎道。
  言语间,一簇簇幽蓝的光点向着叶支支轻舞而来。
  叶支支怔了怔,道:“诚有,可容,唯心。摄身铃应召。”
  一声脆音回应,火光熊熊,摄身铃现。
  “师姐所言不虚,摄身铃果真在我这儿!”她暗忖。
  倏忽,数之不清的触手般细长的菌丝在地面疯狂蔓延。
  眉间星光点亮,她左手剑指朝上至于心口,右手剑指朝下,顺时针绕圈后与左手手腕交于心口,万丈光芒充盈周身,一声:“摄身铃即应镇魂珠,灭邪,诛妖!”
  虚空烈焰幻彩,结界支离破碎。
  迎面,三道紫光来袭,符箓锁骨,三人惊惧。
  “赵…居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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