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番外十一：我恨过华妃（五）

  我无从得知，华妃为什么突然像是变成了一个人。
  只知道，从那以后，华妃不再针对我，甚至待我比初识时一样好。
  但是，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仇恨，已经让我们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好如初。
  很多时候，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
  后来，随着年羹尧功高震主，得罪了皇上，华妃来我这里的次数越发少了。
  但是后宫里一旦有什么封赏，一定会有我的份。
  我知道，那是华妃的授意。
  因为没有华妃的授意，谁也不敢往我宫里送一粒米。
  既然东西都源源不断地送到我的宫里来，只能说明一点，那是华妃有意为之。
  不久，年羹尧被关进了京城的监狱。
  听说华妃大病了一场。
  我想去探望，又觉得身份尴尬，只让吉祥拿上一些补品去看她。
  吉祥回来跟我说，华妃其实不是生病，而是因为生产时落下了病根。
  我这才恍然想起，华妃奇迹般地怀孕了。
  我和皇后、太后都十分清楚，皇上所赐的欢宜香，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次，我暗中提醒华妃，华妃不以为然。
  我心中暗暗着急。
  但是想到年羹尧手握重权，她或许没有孩子，是最好不过的安排。
  可是，华妃为什么又怀孕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皇上撤走了华妃的欢宜香。
  皇上的举动，让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是他说，不能让华妃诞下流着年氏血脉的孩子，所以才让我去给华妃送去了滑胎药。
  可如今，他却把欢宜香撤掉了。
  难道皇上后悔了吗？
  后来的事实证明，皇上的确后悔给华妃下欢宜香了。
  但是，这个后悔，却是以华妃深沉的爱为代价的。
  从我认识皇上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皇上是一个冷血的男人。
  他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哪怕他天天说，纯元皇后有多好、多贤惠，但是，倘若纯元皇后还活着，并且就像当今的皇后那样年老色衰，那么他还会如此深爱纯元皇后吗？
  答案是否定的。
  男人对女人的感情，是有保质期的。
  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因为爱而不再得和失去，所以才让皇上对已故的纯元皇后，如此念念不忘。
  所以，他总觉得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是他的纯元皇后最好、最爱他。
  可当他看到，华妃的爱，如此持久而热烈时，他动摇了对纯元皇后的爱。
  在一次次的考验中，他看到了华妃对自己的爱之后，他开始心系华妃。
  当华妃为了他挡下年羹尧那一刀时，他几乎是彻底放下了对华妃的警惕和戒备。
  我去看过华妃，也看过她身上的刀伤。
  很深，很可怖。
  任何一个女子看到这样的伤口，都会流泪。
  我难以想象，华妃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挡下这一刀的。
  换作是我，我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
  “你何苦呢？皇上不缺我们其中任何一个女人，可你的命只有一次！”
  我实在不忍心，华妃再为皇上犯傻了。
  所以，忍不住提醒她。
  华妃笑着说：“姐姐，你如果真心爱一个人，你会忍心看着他受伤吗？”
  华妃的眼里，流露着我看不懂的伤痛。
  我摇摇头。
  “倘若真心爱一个人，自然是不忍心的.....可是.......”皇上并不爱你啊年世兰！
  我很想脱口而出。
  但是，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时候，或许活在谎言当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终究还是处死了年羹尧。
  按照华妃以往那种泼辣的个性，我以为她会去养心殿打闹。
  可是，她没有。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翊坤宫养病、独自哭泣。
  我去看她时，她瘦了整整一圈。
  或许是为了补偿，皇上赏赐了华妃不少补品。
  但是，华妃还是以肉眼可见的方式，日渐消瘦。
  为了一扫阴霾的气氛，我打趣她。
  “你以前不是最厉害了吗，怎么不跑去皇上跟前闹？皇上说不定看在你的面子上，会让步呢。”
  华妃看着我，凄凉一笑。
  “姐姐，你比我先认识皇上，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份量，能够让皇上改变主意吗。”
  看着华妃那彷佛看破红尘似的脸，我感到吃惊。
  听着华妃的口吻，似乎早就知道了，皇上对她的宠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似乎也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之前，我一直认为她是一个没有脑子，只会撒泼的草包美人。
  此时此刻，我重新审视她，不由得感到陌生，又有些后怕。
  如果华妃真的知道，皇上对她的宠爱，不是发自内心。
  那么华妃为何还要这么死心塌地爱着皇上，还为皇上挡刀？
  心中的疑惑，越聚越多。
  可我却永远找不到答案了。
  因为华妃在雍正三年的时候，病情加重，被迁到了圆明园养病。
  作为皇上的嫔妃，我不能擅自出宫，只能在她临行前又去看了她。
  “华妃娘娘，保重身体。”
  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一回，只愿华妃她能够好起来。
  华妃看着我，释然一笑，问了一句我始料未及的话。
  “姐姐可还恨我？”
  我怔了怔，然后摇摇头。
  “往事已逝，我们都往前看吧。”
  听到我这句话，华妃眼里也闪过释然。
  “对，往前看。”华妃喃喃自语，望向远处的天空。
  我没有想到，那一次见面竟然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华妃到了圆明园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我很震惊，一次次地让吉祥去打听。
  吉祥回来告诉我，华妃病逝的消息千真万确，而且皇上因为华妃去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这更让我震惊了。
  皇上是在为华妃的离开而难过吗？
  等我收到圣旨，要去给华妃举哀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皇上。
  他容颜憔悴，眼睛下面都是一片乌青，鬓边还有了白头发。
  他下令，所有皇亲贵胄、大臣、嫔妃都要来给华妃举哀。
  如此郑重其事，大动干戈，引来诸多大臣们的非议。
  可即使如此，皇上还是强令所有人来参加华妃的葬礼。
  我看着跪在前面背影十分落寞的皇上，我突然羡慕华妃。
  最起码，他爱的这个男人，在她死后爱上了她。
  果不其然。
  华妃死后，皇上口中所念不再是纯元皇后，而是华妃了。
  不过，他不再叫华妃为华妃，而是“世兰”。
  对啊，十几岁的年世兰，不要说皇上喜欢，我也很喜欢。
  她曾经是那么的明媚美丽，天真无邪。
  可是，后来，为什么变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