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此事因珍珠娘家而起,刘熊心中本有些不舒服,可见她哭的如此伤心,又不忍心的将其揽在怀里,“珍珠,别哭了,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没用,是我没本事,他们才会一次次的欺负我们刘家人。”
  若是他原本就和李荣一样有本事,黄秀秀根本不敢打他妹妹的主意。
  黄珍珠哭的更是伤心了,从小娘就偏爱姐姐,生了弟弟后,更是将弟弟捧在手心,她处在中间,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她娘若是爱护顾及她,上次盖房时就不会开口为难刘熊,她姐若是顾及她,这次就不会带人抢亲,置她于不义。
  她是黄家的人,可黄家根本没人在乎她,即使是一家人,都会捧高踩低。
  她嫁给刘熊,没过上什么得意的美日子,可家里若是有口粥,都是让她吃米,他喝汤,就是这样一个憨傻的男人给了她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关怀。
  “呜呜呜呜呜····”
  黄珍珠此刻似是想把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生养之恩,该还的我还,除此之外,我黄珍珠自此不愿再与黄家有任何牵连。”
  黄珍珠哭的岔过气去,刘熊抱着将黄珍珠带进里屋安抚着。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屋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多少人家的缩影,蒋波涛和蒋文轩都有些动容,喝起酒来更投入了几分感情。
  他混迹商场,这酒量很不一般,一杯一杯喝下去,他已有些脸红,可她发现聂芊芊竟面不改色,只是一双眼睛更加水亮,酒量怕是深不见底。
  聂芊芊所习武学强身健体,锻炼体魄,酒精代谢和消化能力自然比一般人强,与她拼酒,怕是没几个能喝过她的,她喝酒不上脸,此时有些微醺,不过脑袋清明着。
  蒋波涛说话并不咬文嚼字,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说话有趣,聂芊芊拥有前世的记忆,思绪跳跃,两人倒是很能聊到一块去。
  渐渐地,蒋波涛喝多了,举杯对着聂芊芊道:“聂娘子。”
  聂芊芊:“就叫我芊芊吧。”
  蒋波涛举杯豪气道:“芊芊啊,相见恨晚,相见恨晚,你我很是投缘呢,以后别叫我蒋老爷了,就叫我蒋大哥!”
  蒋文轩:“···”
  顾霄:“···”
  蒋文轩:我叫聂芊芊嫂子,你叫聂芊芊大妹子?
  蒋文轩哭丧着脸,你们这么叫,将我置于何地哦。
  聂芊芊见到蒋文轩的表情抿嘴笑着,又冲着顾霄眼睛调皮的眨了眨,回复道:“没问题啊,蒋大哥!”
  蒋波涛有些困倦了眼皮直打架,聂芊芊冲着蒋文轩悠悠道:“大侄子,把我大哥扶回里屋歇息一会吧。”
  蒋文轩欲哭无泪,我把你当嫂子,你把我当侄子。
  蒋文轩气鼓鼓的,嘴里念叨着,“欺负人,欺负人。”边念叨,边将蒋波涛扶进了屋内。
  刘燕将玩的疲惫不堪的团团和铁蛋带出去睡觉。
  原本坐满的桌子,此刻只剩下顾霄和聂芊芊两人,唯二清醒的两人。
  顾霄并未吃太多东西,更未饮酒,只静静地看着聂芊芊,听聂芊芊说话。
  聂芊芊见顾霄碗里的饭菜没怎么动,一言不发,伸出素白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顾霄凝视着聂芊芊的眼神愈加深邃。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若不是蒋家父子今日出现,他凭借自己的一套说辞能不能拦住周管家作恶,能不能护住聂芊芊。
  少年时,他身份至高无上,才名动天下,少年傲气,视钱权如粪土,不屑于他人汲汲营营,追名逐利,对众人渴望的位置毫不动心。
  老祭酒评价他,身在帝王家,心在清风明月间。
  可今日发生的一切,让他深刻的意识到钱财的作用。
  小人掌权,拿权压人,重仗凌辱,越是大的权利越要掌握在品德高尚之人手中。
  原他不屑于的权位,却是可以保护家人的依仗。
  不说至高无上的权利,就是现下他若已考取秀才功名,有功名加身,见到县令大人亦可不下跪,周管家仗势欺人之前得掂量掂量能否开罪一个有秀才功名的人。
  顾霄淡笑,笑容中含着浅浅的自嘲意味,“无事,不过感慨心随境转,一个人看待事物的心思是会变的。”
  聂芊芊:“自然是会变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聂芊芊手中玩转着一个小酒杯,边说边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霄听着聂芊芊念着的诗句,身子一怔,低声呢喃着,“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原来他处在庙堂,很多事情未曾亲眼见到亲身经历,不能深刻体会。
  少年时自诩才华,自觉学贯古今,懂得世上的所有道理,现在一想,何尝不是一种浅薄。
  “芊芊,没想到,你诗句做的极好。”
  聂芊芊摆摆手,“我可不敢当,偶然听到茶馆里有人做的。”
  顾霄笑而不语,此刻,也想饮上一杯酒,顾霄的手刚伸出去,便被聂芊芊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一下,“你伤势未愈,不能饮酒,吃块糖吧。”
  那语气有些嗔怪,有些娇哄,像是在和团团说话一般。
  顾霄酒没喝,耳朵却红了。
  顾霄微微垂下眼眸:“好,你说不喝便不喝了。”
  聂芊芊看着顾霄,忽的伸出手越过他的眼前,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拍两下,对着他缓缓的点点头,以表示,你这样很乖。
  聂芊芊:“明日就要去济世堂拆线了吧,今日多歇息些,你也去睡一会吧。”
  聂芊芊扶着顾霄回了里屋,顾霄斜躺在床上,从窗口边瞧着落日的余晖撒下,夕阳一点点沉下。
  原来他不争,却无人信他,害他到如此地步,现在,他要争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