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刺客?

  解决完贼寇,这城内的同伙自是逃不过。
  南宫峰若凌厉着一双凤眼,看着下面瑟瑟发抖的堂堂二品州牧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刘州牧怎的脸色如此苍白,可是需要末将为你寻个医士来瞧瞧?”
  刘州牧赶紧摇了摇头,“本官无碍,无需医士。”
  “也是,比起医士,末将认为这封信或许更是医治良药。”南宫峰若起身走到他面前,拿出怀中书信展开,一字一字、仔仔细细看着、念着,念至“儋州州牧勾结贼人私吞官道物资”之时,刘州牧脸色一僵直接“哐当”一声腿软瘫倒在地。
  见他一脸如死灰的模样南宫峰若也只是轻飘飘瞄了一眼,随后示意士兵将他扶起,冷道:“州牧大人可有什么要辩解的?”
  刘州牧被俩人架着面露苦涩,喉咙堵塞,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在此之前他心中依旧抱有侥幸,以为那人万无一失,以为这等勾当天子查不到他头上,也无人可以有命进入这难民遍地的儋州,自己则可以逍遥扩充一下自己的私库,待那人来信之时装装样子瞒过所有人,没成想一切都是在妄想。
  那人没想过让自己活命。
  厅内沉默着,不时只有刘州牧的粗喘之声飘荡着,忽闻他轻轻说了一句:“本官……有罪,本官一时利益熏心,被那贼人蒙了双眼。”
  “一时利益熏心?”南宫峰若哼笑一声,“愚蠢至极,大朝黄土皆在陛下脚下踩着,你以为就那几个连山头都站不稳的贼人能翻了天?”双眸微斜看着如今腿软到跪不稳的堂堂一城州牧,南宫峰若怒意旺盛,下令道:“陛下御令,儋州城中一切事物暂由本将接管,城内赏罚也暂由本将施令。儋州州牧利益熏心致使城中百姓屡遭劫难,其罪难赎,押下去,儋州百姓死伤多少,便剐多少刀,不能致命,本将要他生不如死,再把他同贼人头颅一起挂到城门处。”
  “是!”
  刘州牧双眼惊怔,张着嘴巴欲言却只是啊啊几声,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也只是沙哑地喊出一声“饶命”便被拖拽下去。
  处理完这些事,南宫峰若捏了捏眉间凹陷处,有些头疼这乱糟一片的事情。
  “将军,驻军统领门外求见。”
  南宫峰若稳了心绪走向玄关处,只见一负伤不轻、面色惨白的中年将领跪于门外。
  待南宫峰若走近,来人负罪叩首道:“罪人刘盛前来请罪。”
  ”何罪之有?”
  刘盛跪叩道:“属下未能护住这一方百姓,无力劝告州牧任他与贼人勾结祸害这一城百姓,还置儋州守军于危险之地,令儋州一度危在旦夕,属下有罪。”
  南宫峰若凤眼无甚情绪地看着他,“刘州牧可是你手足?”
  刘盛早已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毫不费力解释道:“是,属下亦是承着他的关系当上这统领之位,但属下从未与他有过勾结,请将军明查。”
  “属下承这因关系而当的统领心中有愧,一日不敢懈怠练兵护城,但事已至此,城池破败与属下脱不了关系,罪人刘盛任凭将军处置。”
  南宫峰若查过卷宗也问过吏部尚书儋州城的官职调动,他俩手足之事并不为奇,世代官家都有举托自家手足亲戚为官的事例,大多人都对这事抱之中立态度,但奇怪的是刘盛此人心气看起来却不与刘州牧一致,贪官怎会举托一个对自己无用之人?
  但闻刘盛练兵勤勉护城亦是有功在身,此事还有待考察。
  罢了,儋州现下不需要这么多罪人,南宫峰若心想。
  “儋州城现在不需罪人,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人,罪责一事待儋州恢复生气再抉择。”
  刘盛抬眸,眼里虽有诧异但多的是意料之内的侥幸,道:“属下多谢将军,愿听将军吩咐。”
  “城外驻军情况如何?”
  刘盛面色更加难看起来,开口道:“城外驻军余三千,经去年一次大偷袭,军营粮草被烧,前夜又被突袭一次加上与贼人多次拼搏、粮草药物不足,大多数士兵死于伤病,剩余兵士非伤既病、食不果腹,损失将士近万。”言罢又重重叩首道:“末将有罪,没保住儋州城,还令将士百姓丧命于此。”
  “本将说了,儋州城现在不需要罪人。”南宫峰若示意身旁士兵将他扶起,问道:“驻军是否在城中?”
  “是。自昨日听说将军破局而入,末将便将驻军领入城中。”
  入了城但城门处却无守卫,难道已无人可守?
  “无一人幸免?”
  “不死亦伤,且伤情不轻。”
  南宫峰若摆手叫来守卫,“将带来的药物匀些给刘统领,医士随行。刘统领,先安顿好受伤将士,五日后本将需要五百将士前来应援。”
  “是。”
  半晌后刘盛被士兵扶着往前引路,不到片刻便消失在那些弯弯绕绕的路上。
  解决完眼前之事,南宫峰若走出州牧府欲探访民情,李英赭正于这条街上施粥。
  看着吃食在前也不顾棍棒加身是否伤痛,难民一个接一个往上冲,愣是将施粥处冲撞得乱糟糟。
  生于大朝庇护之下,不见得就能活得自在。
  大朝法纪以皇帝为主,皇帝及百官皆以万民为根,万民皆以生计为本,没了粮食又何谈生计?没了生计何来万民?无万民何人撑起皇帝与文武百官?这些个贪官又是如何想的他不知,只知道一方父母官不应该令子民生计如此糟糕。
  南宫峰若不禁叹气,心里对刘州牧的恨意又是多了几分,但更痛心的是眼前这一番难民生计该如何处置?
  若是阿父阿母在此又会如何解决才能恢复这儋州往日生计?
  “将军,”清风将南宫峰若的思绪牵扯回来,将一张满是线条勾勒的画递给他,“阿文画好了。”
  看了看大概又放下,南宫峰若递给清风一封信,道:“先安排好在州牧府的住所,将罪人亲属安排在后院,将阿文安排跟你们一起住,再将这封信传给扶桑。”
  “是。”看着他神情不对,清风将心藏于怀中,示意身后近卫去做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
  冷风呼啸而来,年间的儋州街道一片白雪本该是一番美景,如今却多了许多在外冻得瑟瑟发抖的百姓。
  不知老天是否存心与百姓作对,刚刮完风却又开始下起了雪。
  “清风,”南宫峰若看着这条街上的惨状,眼底的苦涩与心酸油然而起,哑声道:“清点舅父给的物资里头有没有布料或是成衣。若是有,给这些受难的老幼妇孺先发,有剩余的再给其他人,将城中的医师或是医士都聚集到主街,就说陛下有令让他们当街为百姓看病,自有赏赐。”
  清风应是。
  “还有,”南宫峰若眼底冷意又起,“递名帖,明日将城中大家小家的家主请来,本将军与他们寒暄几句。”
  寒暄?怕不是问罪,清风暗自笑了笑,拱手应是。
  长夜漫漫,寒意更甚,南宫峰若却无心休息。
  灭了烛火,他开窗迎着冷风,看向外面只在月光洒下之时才能看清轮廓的房屋,心中思绪万千。
  他看过边关无数尸骸遍野的场景,也见过何为血流成河,更看过居民无处可去的悲哀。那时候的他有父母在身边,自己只是个听话的将领,可如今他一人独自面对这些场景,虽没有血流成河却是满地悲怆。
  独当一面原是如此艰难。
  正思绪不断,窗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
  南宫峰若幽幽望向窗外的眼神瞬间充满警惕,将窗户慢慢关闭却没上锁,退至屏风后眼神阴戾地看着窗口的动静。
  这么快便着急动手了?
  正想着,未见人影先闻开窗声。
  一黑衣人跳进房间,四处观察后将窗户支起,走向屏风处。
  月光的映照之下南宫峰若可以清晰看出黑衣人的身形,看这身材线条并不像男子,且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莫非是女刺客?
  待距仅两步之遥,南宫峰若干脆果断推倒屏风,径直扣向她的脖颈将人往后推,重重压在桌上,一声忍痛的闷哼声响起,果然是女子。
  清风听到动静推门而入,给原本暗淡无光的房间增加了一丝光亮。
  “将军!”
  南宫峰若抬手示意他噤声,“莫打草惊蛇。”
  清风应是,看着两人的姿势有些急眼,干脆撇过头当看不见。
  南宫峰若扣着女刺客脖子的手紧了紧,正欲开口讯问却先对上了她的双眼,瞬间戾气全消,只余满眼震惊。
  他认得这双眼睛。
  一双灼灼桃花眼,从未见过她的面容却单单只这一双眼睛就可勾人心魂。
  南宫峰若扣住脖颈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松开,依旧保持着压制住对方的姿势对清风斥道:“出去!无本将吩咐不许进来。”
  “可这……”清风被斥得一头雾水,看了看将军浑身不太对劲的气息只好默默退出房间,顺带关了门。
  “你怎会在此?半夜潜入目的又是为何?”南宫峰若盯着来人道。
  “将军识得我?”梁幂云笑道,心里却在暗想两兄妹的奇怪目力,此前南宫玲佩在街上悄悄游荡找她,也是仅凭一双眼睛就认出了她。
  “将军可是要一直这么扣着?这样小女子可就不方便回答问题了。”
  犹豫了片刻,南宫峰若渐渐松开了手。
  将人扶稳,南宫峰若坐在对面看着一身夜行衣依旧轻纱覆面的梁幂云。
  梁幂云支起身体,手掌摸了摸还有些痛感的脖颈和腰肢,而后转身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也丝毫不惧,开口道:“找你合作。”
  合作?在这里?
  “剿匪?”除了这个,南宫峰若想不到在儋州还能与她合作什么。
  梁幂云笑了笑,眼神尽是温柔之意,对相识又知是好脾性的人她从来都是如此好言对待。
  此时的她暴露在烛火之下,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起,面戴玄色布料面纱,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却是气场十足。
  “是,也不是。”漫无目的地看了看四周,梁幂云收回眼神看向他,“将军可顺利剿匪,小女子也可拿到想拿的东西。”
  “那贼窝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是,虽然价值不菲,可相比起儋州百姓的性命小女子相信是不值一文。”
  “何物?”
  寨子里价值不菲之物必是朝堂所出,若是朝堂之物可就得掂量一下这件物件的重要性了。
  眼神对峙之间双方都毫不避让,沉寂片刻之后梁幂云回应道:“翠石凤冠。”
  翠石凤冠?
  闻言一惊,南宫峰若直盯着她,房间里针落可闻声。
  朝堂之物必是珍贵,被劫一次后南宫政紧张民情便没多想,以为悍匪因旱灾无奈只为求粮便将多数粮食等换成从权贵之家征集来的硬件与布料,这些东西乃官家之物自然难以典当出去况且比较好藏且不会因为行程及天气出现问题,到地方后自可拿着令牌与其他县城换了粮草,没想到还是被劫了。
  既是如此,官银珍宝之类大抵是不会少,可为何凤冠会出现在此?又为何她要这顶凤冠?
  梁幂云看出他眼里的疑惑,直接回应道:“朝堂那位应该是把从抄家流放的官员搜刮的家产送来了。大抵是不识货,将如此珍贵之物放于这堆物件当中,单是这一件便不止可以救下这座城了。”
  抄家所得家产在大朝律法中是一半归入军中所用一半入国库,且一切出行物资是得由户部审理之后交予圣上再次察看方可出库,所以圣上是不可能不知道凤冠在这批物资中。
  将皇家凤冠送去赈灾,这是历来没有的。
  圣上珍视有着皇族寓意的所有人与物,不可能将这象征皇家公主出嫁时身份地位的凤冠送出去,更不应该是这一顶。
  除非,眼不见为净。
  “你可知翠石凤冠是从何家查抄而来?”南宫峰若问道,眼里尽是对此事的不解。
  “南宫国公府,已经不存在的南宫国公府。”
  闻言诧异,南宫峰若对上梁幂云些微怒气的眼睛,心中满是疑惑与震惊。
  南宫国公府是被先帝冠上国姓的两朝国公府,身份地位比起如今的丞相府及被冠上国姓的超一品大将军府都要高些。
  南宫国公府被抄家一事是十八年前的事。
  先帝崩,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大朝皇帝上位,第一件大事就是将国公府抄家与先帝陪葬,仅是因先帝死前单独与国公见了一面,再发现时便是只有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躺在龙榻上。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先帝也未瞧出是因何而死,但是确定的是那一日仅是国公进出。南宫政自是不愿相信自己的太傅、两朝国公会如此明显且愚蠢弑君将自己一家断送于此,他不仅仅是两朝国公,更是先帝亲如手足的一代武将天骄,怎可能会弑君?
  心里既定必定事有蹊跷,所以就算是全朝都在上奏株连九族他也只是将国公府一家暂时看押。
  可连查三个月均不曾有所结果,在满朝文武逼迫之下南宫政只好下令抄家流放却还是遭到全朝反对,弑君此等大罪不株连九族不能罢休,就算是龙颜大怒也只是在群臣连跪五日五夜之后成全了他们,让当时仅是从三品将军的陈德即现在的南宫德去送最后一程,至此南宫国公府不复存在,连“国公”亦是不复存在。
  这顶凤冠是先帝赐予重臣南宫智女儿出嫁之物,看重程度由此可见,株连九族之后便被送入国库,怕是南宫政觉着看了也会想起那件无奈痛心之事便索性送走,连最受宠的颖贵妃此前都讨不来这件价值连城的国公府“幸存物”。
  “怎么?很惊讶?”看着正在沉思的南宫峰若,梁幂云坦言道:“小女子只是不想这么一件宝物沦落于世间飘荡,总会有云开之时。”
  那可是先帝对前南宫国公的优待,也是前南宫国公家世荣誉的象征。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