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探贼寨

  正月二十夜,扶桑带着五十箱辎重与半数官银从江州连接儋州的运河到达儋州城,由南宫峰若亲自带着五百守军过去迎接。
  一停船便见船上数十便衣而行的将士朝南宫峰若行了军礼随后整理船上的东西,扶桑则轻快地跑上前述职。
  “将军,一应粮草与官银皆完好无损。”
  “很好。”南宫峰若面色放松了一些,“途中可有意外?”
  “没有。”想了想又道:“倒是昨日有一批人在运河上游巡视,为了防止意外属下绕道下游躲过,未与一艘船有过交面。”
  果然,不论是陆地或是水路都有眼线,这批贼人势力恐是不小。
  南宫峰若神色暗沉,着眼看着一批又一批东西从船上下来,待全部整装完毕后才开口:“回城!”
  自夺回儋州城至今,百姓们皆重新有了归属。城中破败的房屋正在修缮,粮食会每天按时按量发放,城中良田也在逐步开垦,农民自然不会闲下来,比起将士,他们更懂得如何耕种修田。
  而对于儋州之重的水源,除城两边的两条河,城中的河流应着许景的计策已是流通至荒田多次,进行了一番大清理,再从大运河通道进水多次,现下已是有用之处。
  各路的难民也都回到了城中施放粮食的地方,还有一些回到了自己破败的家中等待。
  城中正在慢慢恢复元气,百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南宫峰若转眼看着身后那一车一车辎重,心中思虑万千,计策却是难找。
  扶桑任务完成得不错,近几月的粮食问题可解决,待初春田中种上粮食便不必担忧生计,但生计要恢复那水源是必不可少的一步,依如今儋州的情况,要快速又完全解决水源问题,不仅仅要启用城边两条河流,更要天降灵泽。
  看着今夜几近澄澈、星河漫漫的夜空,南宫峰若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城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州牧府中,梁幂云已经在南宫峰若房间中等候多时,忍不住睡意在桌上趴着睡了。
  “嘎吱”一声,被开门声吵醒的梁幂云立即起身警惕,当抬眸看向门口逆着月光行来的人影却微微有些愣怔。
  少年英姿却不失伟岸,少年气派却不失风范。
  梁幂云定定地看着来人走近自己,眼睛始终盯着他不曾落下。
  南宫峰若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中突感慌张,侧过身开口道:“梁姑娘久等。”
  回过神来看着耳根泛红的南宫峰若,梁幂云不禁失笑,柔道:“也未等多久,既是合作自然要诚心等待。”看着他今夜这身将军服,梁幂云欠身一礼道:“那便请将军先行更衣,小女子在窗外等着。”
  “不必。”
  梁幂云欲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向他看去。
  南宫峰若正过身面对她,道:“外头寒凉,你在这等着就是。”
  未等她再说什么,南宫峰若转身走向隔壁房间,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同样玄色的夜行服,俩人相视一眼,隐匿在暗暗黑夜之中。
  今夜的寒气凉而不透骨,没了前几夜的刺骨感行走在寒夜中更加轻快方便了些,未有两个时辰暗夜中的两人便抵达了儋州东向的深山处。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上了贼寨旁头地域,在树体的遮掩下避开了巡逻人员的目光。
  “居然在如此深的山坳处。”南宫峰若不禁眸间一暗,随即眼底冷意渐起。
  不同于以前剿过的匪寨,这次的寨子坐落于两座深山尽头的山坳处,虽在儋州地界却距离儋州城甚远,又因被山两侧的树林遮挡得严严实实,一般是想不到此处遮蔽之下还有这么大一个贼窝,更何况两山之间的通路之处皆设下了陷阱与障眼物,若非熟悉之人根本不可能安全从那些精巧陷阱中毫发无伤走过。
  南宫峰若暗暗看了一眼梁幂云,心中的猜测与戒备更深了几分。
  “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之处,能找这么一个地方,我亦是探了好几天才将寨中布防与格局看清楚。不过,”梁幂云想到寨中那寨主的愚钝蠢笨,“那老贼头不聪明,应当是有人相助。”
  “朝堂中人?”南宫峰若脱口而出。
  “不清楚。”梁幂云看着他犹豫道:“但也并非不可能,昨夜小女子偷听到那蠢笨之人与一信使的对话,倒很是可疑。”
  “那老寨主因将军破局而入之事甚为气愤,将军还斩杀了他的大儿子挂在城门处更是踩了他的尊严。他本欲进攻但被那位信使拦截了下来,让他等着主子的消息,若是轻举妄动便毁了所有,包括他们,那蠢笨之人才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看那信使的架势,若非朝中之人那便是极有头脑的商贾之辈,但也逃不过在官场之上有所助力,前州牧不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怪不得从进城至今从未见他们进攻,连试探都不曾有过。”南宫峰若深思道:“不管是朝堂还是商贾都得查清楚,此祸害不除大朝将不得安宁。”
  梁幂云嗤笑,“那便是你们的事了,我只要得到那凤冠即可。”
  俩人悄无声息地对了一遍地形图与寨中布防,掌握得差不多了便回了城。
  “你可知寨中现在有多少人?”南宫峰若看着地形图中新增的布防甚是疑惑,才几天时间布防变化如此之大,且更加难攻。
  梁幂云轻咳了几声,回道:“据小女子所知能拿刀剑的不少于千数,其余百人皆是老弱妇孺。还有,”看了看图中这些变动之处,“这些应是因我而改变,前些日子被发现了。”
  南宫峰若抬眸惊讶地对上她心虚的眼神,“你没离开过?”
  “那凤冠在那岂能轻易离开?”梁幂云暗暗咬牙气愤道:“要不是那老贼头的大夫人也觊觎那凤冠,偷偷去看的时候被她发现引来了那老贼头,那老贼头对那些金银财宝本就宝贵得很,一丝觊觎他财宝的眼光都容不下,当场就要持剑杀了我,我也只好逃了。”
  南宫峰若看着她气愤的样子不禁勾唇笑了笑,“那凤冠对你就如此重要?”
  “若不是那凤冠在那,我自是不会踏足此地来打扰将军的。”
  南宫峰若定定看她片刻,可以确定这凤冠对她真的很是重要。
  可这是皇族之物,为何她如此在意?
  看着也不像是为了钱财,若不是为了钱财又为何执意要这凤冠?
  南宫峰若看着眼前之人,心中疑虑甚多。
  “这些新增布防很是精细,定不是那蠢笨老头所布。”梁幂云看着图中所改布防,又想起那位信使。
  “依姑娘之意,很有可能是与他勾结那人?”
  梁幂云微微点头,眼里已无情绪。
  何人如此厉害?南宫峰若看着那新增的布防点眉头紧紧锁着,心中的思虑从朝中之人再到儋州商贾之家,暗自盘算了不少。
  见南宫峰若深思,梁幂云无意久留,便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间。
  次日一早许景与刘盛便同行来到州牧府。
  因着此前那四十五家的表态,南宫峰若将这些家主被规定按量交出来的东西全部交给了许景打理,与刘统领李统领一起为百姓建房施粮,军中将士的住所皆由他安排,此时的许景已是儋州重大助力之一,自然是有资格与之商讨对策的。
  南宫峰若拿出昨晚更动的地形图,摆放在书案上。
  “这是贼窝的地形图。”南宫峰若点了几处地方,“这几处是贼窝布防最为密切之处,一处是寨主的住处,一处是赃物置处,另外几处皆是粮草。”看了看俩人的神情又道:“这场仗不能打。”
  “为何?”俩人异口同声。
  “城中将士加上本将带来的将士近四千,敌方虽只有一千之众且还有妇孺老弱,但地势于我们甚是险要且不利,贼窝内的布防也并非易于攻破。若是战,即使胜了,伤及的怕多是无辜之人,若是败便就打草惊蛇,那布防很可能会变得更难攻破。”南宫峰若看着地形图深思,“为了保住儋州城现有这点生命力,唯智取。”
  许景赞同地点了点头,“儋州恢复实在不易,若是能不战便不战。但智取,可有何对策?”
  “这正是想与你二人商讨之处。”
  场中顿时安静,两人相视无言,这计策确实不是立刻便能想出来的。
  倒是刘盛一直瞧着地形图,似是看出了蹊跷之处,开口问道:“将军,此处是否于东边两深山山坳处?”
  南宫峰若点了点头。
  “那便不难了,十几年前末将刚任职之时去过此地,这里,”刘盛指了指两山之间的缝隙,“是唯一出口,两山之间最窄的地方,只一人宽可出入,正因为如此末将不曾过多关注才有机会让贼人趁机潜入,如今成了他们的贼窝但也给了很大取胜的把握。”
  刘盛抬眸看向南宫峰若,肃道:“末将认为,可以将他们堵在里面。”
  “堵?”许景激动拍手叫好,“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是堵住这出口,再放把火烧了他们的粮草,不出几日必将投降。”
  南宫峰若微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之中却多了几分犹豫。
  他没有立即应下,而是让两人回去再多想想法子,但此“堵”法却是一直在他脑中盘旋不定。
  “可有周全计策?”南宫峰若望向桌对面的梁幂云问道。
  对坐的梁幂云今夜身着素雅淡蓝裙,外披夕岚披风,素色面纱掩面,长发披散,仅用一只花簪装饰,耳缀翠滴耳饰,气质看起来很是素雅。
  今夜她是从大门递了名帖来找他的,礼数周全。
  “将军是否在为寨中那些无辜的幼老及被拐女子犹豫?”
  “是,若是用那堵路之法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若将他们堵在那里面,最后受罪的还是那些无辜的城中百姓,此法伤敌千数自损百数弱小,不可取。”
  梁幂云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玩弄着手边的茶杯,“确是个问题,不过小女子有办法。”
  卖着关子看着眼前双眼以待答案的男人,梁幂云不禁一笑,又正经道:“那寨子后山有一条小路可以通行,不过因着常年被山顶的溪水浸湿滑得很,虽是前段时间结了冰但最近天气回暖怕是又在滴水,这路不好走,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对老人孩子怕是难行。”
  眼见南宫峰若一脸期待渐渐消失转而皱起眉头,梁幂云放下手中茶杯笑眼看他,道:“若是想从那路走也未尝不可,将军得先阻断山顶的溪水,再找些法子将地上的青苔与湿地铺上干物就能走,而且不能被发现,虽然那里常年不走人但守卫的巡逻却从未间断,若是被发现可就难应对了。”
  南宫峰若若有所思,“阻断溪水可以但不能早,必须在救人到送人出来期间内,但是如何走出来……”
  看着面前这人发愁得紧梁幂云却觉得有些可爱,也不再藏着掖着道:“走出来其实也容易,撒多些草木灰,再铺上干草即可。”
  “当真?”南宫峰若一脸不可置信。
  “那当然,小女子师傅游历各方见过无数难以解决的事情,她曾教若有此类似情况便如此做,无聊的时候小女子也在那试过,可行。”
  “若是如此,那便没什么问题。”
  南宫峰若看着地形图笑着,引得梁幂云多看了两眼。
  “将军……可真容易信人。”梁幂云小声嘀咕了句,看向他的目光灼灼。
  感受到了前面的目光,南宫峰若抬眸对上她热烈的视线瞬间惊回神,片刻后又移开视线顿顿问道:“姑娘可是还有事?为何……如此看着本将?”
  “好看。”
  额?南宫峰若顿时傻了眼。
  这一撩一拨使得南宫峰若直红了耳根,热意从胸口处蔓延至脸部,却见梁幂云还嬉笑看他,直接偏过头去。
  梁幂云轻笑一声,回到正题上。
  “将军,这寨子里无辜的人少也有上百位,若只是草木灰怕是量不少,再多找些干草来用,你得提前做好准备。此事小女子自是会相助,剿匪之事就靠将军与将士们自行规划了。”
  “待救出这些人平定这件事,可得记得咱们的约定。”
  梁幂云微微点头起身走向房门口,突又转过身来,恰巧正对上了南宫峰若的双眼。
  南宫峰若急忙收回视线,心中的热意又开始肆意。
  果然是经不起撩拨的少年郎,梁幂云轻笑一声也不再调侃,道:“对了,将军若是有事找小女子可去城中的运来客栈,小女子暂歇脚在此客栈,随时恭候将军消息,这般便先告退了。”
  梁幂云屈膝一礼后便走出房门,由着清风送出了大门。
  极力将心中那股子热意按压下去,南宫峰若喝了杯中凉水解了外衣,散热不成后干脆又看起了地形图试图转移注意力。
  清风送完梁幂云出门便又折返进屋,看到将军脱了外衣先是疑惑却也将房门开着。
  “将军,之前那女子便是梁姑娘?”
  听到“梁姑娘”三个字,南宫峰若瞳孔微怔,轻咳几声道:“是。”
  清风顿时笑意上脸,很是自觉上前给自家将军面前的茶杯再倒了些水,瞥见她的茶杯里水却还是满着。
  “将军,梁姑娘此行是为了与我们一同剿匪?”
  “算,也不算。”
  清风被这又肯定又不确定的语气弄得摸不清头脑,但细想想也无所谓,若是梁姑娘一同剿匪或许能更深入了解一些她的情况。
  想到这,清风不自觉嘴角上扬。
  南宫峰若看他如此傻样有些惹眼,挥手让他出去候着,自己对着地形图又是来来去去看了无数遍,心思却不知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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