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像冰块一样，碎了
“二楼的是你朋友啊。”女人笑着拍了拍手，“我还以为是进了雪怪，所以在找呢。”
她抱怨似得多说了一句：“进来也不打声招呼，真没礼貌。”
李梓柯笑了笑，没说什么。
毕竟不论她现在找补什么，都没办法掩盖右白虎的行为——她们确实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几分钟后，两杯热酒放在了右白虎和不叫朱雀的面前。
右白虎欲言又止。
不叫朱雀看了几眼酒杯。
想喝，但不敢喝。
万一这杯酒，也是用什么奇怪的东西泡出来的呢？
而且……
为什么和她们一样，是玩家的李梓柯，居然能和Npc一起毫无顾忌地坐着喝茶？
被两道谴责的目光盯着，李梓柯毫无反应地喝了一口茶。
女人笑着自我介绍：“我是白天晴，是这间小木屋的维护人员。”
右白虎小声说：“您好，我是右白虎。”
不叫朱雀也小声：“我是不叫朱雀。”
白天晴点头：“二楼没有壁炉，你们先喝口热酒暖一暖。”她转头看李梓柯，脸上又挂上了笑意，“我让白雪去拿地图，一会儿我们一起看啊。”
李梓柯乖巧点头。
白天晴骂白雪：“客人来了，你也不知道招呼着点！”
白雪无言地站起身，转身向上楼的台阶走去。
白天晴再骂她：“我和你说地图在哪了吗？你就走？”
白雪气急败坏地转身，和她顶嘴：“你说够了没有啊！地图在哪你倒是说啊！你不说还指望我问啊！”
“你这孩子！”白天晴生气地骂了一句，再气哼哼地笑，“上楼左拐的第二个房间，地图就被我放在书桌上。”
白雪瞪了白天晴一眼，上楼去了。
白天晴再招呼两个新来的客人：“喝点酒？”
右白虎看了看李梓柯，试探着问：“我还没有成年，可以把酒换成茶吗？”
不叫朱雀紧跟其后，讪笑着说：“我年纪大了，也不喝酒了。”
白天晴的脸色一沉，但脸上的笑意还在：“那就换成茶吧。等白雪下来了，再给你们倒。”
右白虎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不说话了。
她向李梓柯投去求助的目光。
李梓柯咽下一口茶水，笑着问右白虎：“还有人和你们在一起吗？”
右白虎抿了抿嘴唇，摇头：“……有，但他们不见了。”
白雪快步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手里捏着一张大卷轴，防风镜下的嘴角下压。
白雪冷笑了声：“我看了几次了，楼上没有别的人了。”她斜着眼觑右白虎，“另外几个人应该是跑了。”
右白虎张了张嘴，声音从喉咙里往外挤：“他们不会跑的……”
白雪冷笑：“几个人站在那里，还能看不到？”
她把手里的卷轴丢给白天晴：“地图给你拿过来了，你别老使唤我。”
白天晴笑着打趣她：“除了你，我还能使唤的动谁啊？”
她接住卷轴，笑着招呼李梓柯：“小朋友也来看。”
李梓柯再看一眼右白虎，微笑着说好。
右白虎脸上的表情都挂不住了。
左青龙和下海打玄武两个人，轮番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又消失。
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右白虎不知道。
她眨一眨眼，眼前就有朦胧的水光往上泛。
右白虎似乎又闻到了白色的，海洋的气味。
只有她现在坐的这块地方，仍然向她传递真实坚硬的触感。
直至翻涌的白色海水，漫过了她的腹部。她这才惊觉自己坐着的地方或许不是安全区，而是一块普通的海底地面。
但她举目四望，只能看见朦胧的白色。
哪里是安全的呢？
她身体里，原本似乎燃着一把永不会熄灭的火焰。
但她实在太累了。
累到，她都没办法继续让这团火焰燃烧了。
火焰慢慢熄灭。
右白虎仍旧坐在原地。
她看着冰凉的白色海水将她浇筑成一个不均匀的立方体，而她在立方体的里面流着透明无声的眼泪。
她的眼睛会永远睁开。
永远不会合上。
不叫朱雀忸怩着站起身，试图去蹭一蹭李梓柯的光，也看一看这张地图的内容。
她站起身时，原本坐在她身边的右白虎受到了细微的震动，向下直直倒去。
没有人去拉她。
右白虎摔在了地板上。
她最先接触地板的那只耳朵，仿佛冰块一样，被磕出了一些零星的碎片。她的头发一根一根，像是冰棱一样滑进了角落。
她那双睁开的，平静的眼睛，被周围一圈残存的皮肤包围得完完整整。
她平静地直视前方。
不叫朱雀猛然倒吸了口气。
她往后退了一步，再往李梓柯的方向挪了几步。
她问：“这是……”
白天晴看地上的右白虎，再招呼白雪：“这个人死了，把她丢出去吧。”
“……死了？”不叫朱雀低声说。
她是有疑问的，但不必有谁来解答她的疑问，她只用自己的双眼，就能明明白白地看到面前的这一幕。
右白虎确实是死了。
她僵硬而脆弱的尸体，被白雪拖到了门口。她一路留下分崩离析的尸体碎片，但用这些尸体碎片，又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她。
白雪打开门，把右白虎的尸体丢了出去。
尸体陷进了雪层里。
雪啃噬新的养分，它缓慢地沉入了雪的海洋。
正如她曾经想象的那样。
不叫朱雀看着一地支离破碎尸体的景象。
白雪已经关了屋门，正拿着扫帚扫地。
右白虎的小拇指被扫帚一戳，滚到了不叫朱雀的脚边。这根小拇指上的指甲也变成了亮晶晶的冰，在不叫朱雀的眼睛里闪光。
不叫朱雀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李梓柯踮起脚，轻轻地拍了下不叫朱雀的肩膀。
她问：“要不，还是让她入土为安吧？”
白雪朝她翻白眼，很想给她塞一把扫帚，但又碍于白天晴就在边上盯着，所以只能叉着腰呛声：
“这里哪里有土？尸体碎得这么厉害，我能让她尸体都聚在一起，她活过来也要感谢我！”
白天晴语气平淡地说她：“你嘴上积点口德。”
但她也没说白雪说的话有什么不对。
不叫朱雀盯着那根小拇指看。
她看了太久，以至于李梓柯都再担心地拍一拍她的肩，给了她一团新的小小火焰，以免她也突然碎掉。
不叫朱雀低声说：“……我来帮忙吧。”
她拾起她脚边的那根小拇指，将它和其他亮晶晶的碎片都聚在一起。
她的手被碎片的边缘划出白印。
木屋里的壁炉烧得很旺，不叫朱雀的眼睛里一点泪水都没有。
她平静地把右白虎的尸体和碎片一起埋进院子里，微笑着说：“地图不是还没看吗？我们一起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