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她，见外祖父

  天幕的那道晨曦，仍未出现。
  而暗色下的花坊窗纱，已覆了层寒露。
  好像，越来越冷了。
  而轩辕凤燃离开前，已先往他家阿宝怀里塞了个手炉，却仍觉得不放心，又留了一镇痛的药瓶。
  “若是觉得头疼不舒服，便吃一颗。”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瓷做的，一磕就碎。”
  话音未落，阿宝便被自家黑袍皇叔温柔地，捏了捏脸颊。
  “不要逞强。难受了，便唤我进来。”
  “嗯，我最最最强大的靠山皇叔！”
  阿宝眉眼微弯，装做乖巧笑着，点头应下。
  待晚晚将人领进来，她捧着手炉，却已神色淡淡。
  隔着茶案，打量许久未见的外祖父。
  她发觉，向来悠哉的老院长竟神色愁苦，似有满腹烦闷心事。
  但老先生的开门见山，倒是一如既往。
  “无论他是谁，你们总归是姐妹。”回想小女儿所言，温老劝道：“何必为一男子伤了姐妹和气？”
  谁知，向来乖巧的外孙女，却默然不语。
  温老只好又劝道：“东宫已然大选，你那宫里也不缺人。既然他已同净月结了果，倒不如索性顺其自然，成全了他们。”
  至此，几乎捏碎茶杯的阿宝，终是开口：“我有一事不明。”
  温老捋着白胡子：“问。”
  阿宝已强忍不适许久，却终是忍不住，冷笑讽刺：“当年白鹿山，妹妹爬上准姐夫的床。此事您清楚的，对么？”
  “当年，您也是此话？”
  “——都是姐妹，不必为一男子伤姐妹和气？”
  “您授业解惑，不如也替我解解惑。”阿宝直视脸色微变的温老，讥讽道：“您当真觉得，这只是争夺一男子之事？”
  明明是，萧净月在算计她。
  外祖父却想将其偷梁换柱，说成两方有错。
  “既有这一骑绝尘的和稀泥本事，您怎不试试当泥瓦匠？”
  温老这才骤然惊觉——
  他向来温和的大外孙女，竟也会句句见血。
  花坊隔壁，轩辕凤燃见缝插针，派了侍女送上点心。
  “夫人，刚出炉的酥油泡螺，银丝酥，还有山药糕。”侍女谨记自家主上的吩咐：“都是酸甜口的，您快尝尝。”
  阿宝却懒得再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
  晚晚与自家夫人一对视，立刻心领神会，取来了书案那厚厚一沓供词，并体贴的递上最厚那一份。
  “三年前，姚家小姐上山进香途中，被采花贼玷污。”
  “姚家为女儿清誉，隐忍不发。”
  “谁曾料想得到一个月后，采花贼却突然被抓，在狱中供出了曾对姚家小姐犯下的恶。”
  温老并非蠢笨老头，一听此事，便知另有蹊跷。
  一个采花贼，深陷牢狱，正是清算过往罪责之时。
  必然是绞尽脑汁，减少罪罚。
  哪有主动认领的？岂不是，上赶着送死。
  而阿宝不动声色，将温老的反应看在眼里，才继续道。
  “此事就算被供出来，本也该案卷封存。”
  “但偏偏又走漏了消息。”
  “姚家小姐受不住闲言碎语，吊死家中。”
  说完旧案，阿宝神色愈淡：“三年前那时候，恰好是萧皇后为三皇子选妃，而姚家小姐位列候选。”
  听到此处，温老心中已有计较。
  但他却仍是不信，萧净月竟用过这般阴毒的招数。
  见状，阿宝端起热参茶，含了一口镇气。
  萧灵籁与萧净月同处一个屋檐下，知道许多事的内情。
  此刻的厚厚供词，还算是万般幸运，尚且能找到真凭实据的。这些年来，萧王妃为永绝后患，知情人一概斩草除根，更多的人证物证，早已是大海捞针。
  更有甚者，根本无证无据。
  “两年前，陈家小姐受萧净月邀请，入王府赏菊，却意外与萧二有了夫妻之实。后来，萧净月跪求萧王妃帮忙，才有了陈家小姐嫁萧二。至今，陈家小姐仍感激萧净月为其求情，否则她只能一死。但萧净月的侍女招供……”
  “此事，其实是萧二看中陈家小姐，萧净月帮着萧二达成所愿，给她的至交好友下药，再送上萧二的床。”
  只是说出此事，阿宝都觉得分外恶心。
  而隔着氤氲茶雾，她再看向手握厚厚供词的温老。
  只见老先生，不敢置信。
  茶室，骤然陷入死寂。
  温老只觉得手中供词重若千钧，竟叫他不敢打开。
  这些，怕是得有数十桩恶事。
  毁掉的，又是多少人？
  直到，半晌之后。
  温老愁闷之余，更显疲惫：“若要抵命，便由我这老头来。”
  温老纠结着，终是下定了决心。
  “但她腹中孩子，总是无辜的。”温老长叹：“阿宝，你，还是允净月她，将那孩子生下吧。”
  握紧了药瓶，阿宝断然拒绝。
  “他的生父一族，我是要灭尽的。”
  “他，我不会留。”
  一听这话，温老震愕看向阿宝。
  却发觉，大外孙女神色竟是平静得，近乎冷漠。
  温老震愕，脱口道：“你倒是不同从前。”
  阿宝漠然轻笑：“若说不同，确实有一件事，那就是——”
  “我看清了，许多人的真心所向。”
  闻言，温老神色彻底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