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知己钦差被流放

  经过阮公公的大力宣传,江北晏郎书画双绝可谓众所皆知。
  既然晏珣这么有兴致,张居正欣然同意。
  爬山没带纸笔,晏珣回家再画,此时认真观察张居正的相貌。
  张公美姿容是《明书》记载的,晏珣想的是:张居正的胡子黑亮飘逸、柔顺有光泽,莫非用的是飘柔?
  张居正捋着长须,分享经验:“胡须常用温水梳洗、保持干净,冬日需用特制的锦囊护须……小晏郎将来蓄须,必定也好看。”
  晏珣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
  来到这个时代,他知道男子蓄须有许多讲究,规矩各家不同。
  有的年过而立开始蓄须,有的长辈去世蓄须,有的人家则要当上祖父才蓄。
  京城有个姓金的富户六十多还没留胡子,因为他六个儿子没哪个给他生出孙子。
  为此,金老爷常常叹息,世道衰微、人心不古。
  究竟人心不古跟他留不成胡子有什么关联,难以分析。
  但他的妻子怀疑,必定是老金在外面干了缺德事,才有如此报应。
  说到保养,张居正又说:“你们带进京的香皂比宫廷内造鹅胰还好用,只是没处买。”
  晏鹤年笑道:“这事不难,等常欢成亲,我让他在西山煤窑那边办一个香皂作坊……不论挣多挣少,就给亲友用。”
  张居正高兴地预定。
  多年心愿一朝实现,更有闲情逸致美容美发。
  从香山回家后,晏珣认真作画。
  《三美图》?
  咳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自恋?
  一涂一抹中,青山苍茫、天高云阔,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家人凑过来围观,王徽笑盈盈地说:“这个是六哥,和张居正指点江山。坐在大石头上吃瓜的是小珣……你的腿边怎么有只黑猫?乌云没去啊!”
  “艺术作品,合理想象。”晏珣解释。
  爹和老张旗鼓相当,显得他有些多余,加上一只猫就和谐许多。
  晏鹤年欣赏一会,点头:“我儿的画就是好,改日请张居正题一首诗,可留作传家宝。”
  “我就是这么想的。”晏珣可狡猾了。
  士林传闻,张居正和高拱常常一起去爬香山,约定将来实现大事业。
  现在这个传说可以变成双晏和张居正……有画为证。
  王徽适时提出:“小珣帮我画一幅碗里的仙鹤,我要挂在卧房的墙上,时时可欣赏。”
  晏鹤年老脸一红,王妹妹真是爱极他。
  晏珣“啧啧”两声,后娘跟老爹秀恩爱,一点不把他这个继子当外人。
  话又说回来,此时的人续弦是常事。
  隔壁光禄寺珍馐署的刘大厨三任妻子八个儿女,幸亏光禄寺油水多,才能养得活。
  相比较而言,翰林院只有固定俸禄,难怪人家都说穷翰林。
  翰林院平日主要是写一些文书,或者轮班以备皇帝问询,空闲的时候泡一壶茶,一群人聚在一起吃瓜。
  严嵩的案子有新进展,首先被处理的是很会刮地皮的鄢懋卿。
  “鄢懋卿被抄家,抄出三百万两白银、珠宝古董十数箱,全部充入陛下内库,鄢懋卿流放边疆。”
  穷翰林们喝着茶,说起鄢懋卿贪腐,又愤怒又心酸。
  大丈夫当如是?
  “真的有那么多白银?负责抄家的人是谁?”有人意有所指,“这个差事可不容易。”
  手松一点紧一点,截流的就是自家的。
  晏珣连连点头,是这样没错,不信你问韦小宝。
  “当然是锦衣卫,这还用问?”一个老翰林叹息,“应该让我们去旁观以儆效尤。”
  呃……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想看看会不会亮瞎眼。
  也有人觉得,鄢懋卿贪腐的钱应该充入国库,被皇帝没收不太合理。
  但没有人敢大声说出来。
  抄鄢懋卿获得那么多白银,皇帝很高兴吗?
  并不。
  仙气飘飘的皇帝气得维持不住神仙的涵养,低沉地吼一声:“朕的钱!”
  “朕知道他们贪,没想到他们这么贪。鄢懋卿巡盐得罪许多人,他要分成,朕可以认。但至少也要六四分,朕要六成。”
  他要占大头。
  可现在看来,分明是严世蕃和鄢懋卿占大头,简直欺君太甚。
  朕还要感谢他们吗?
  皇帝一生气,鄢懋卿被迅速流放。
  押解出京那日,汪德渊抱着琵琶到京郊崇文门外折柳亭,弹一曲《长亭送别》。
  他把悠扬伤感的送别曲子弹得铿锵有力、杀气四溢,路人都不由得驻足。
  鄢懋卿一步三回头,望着折柳亭中的少年,想起昔日在扬州的威风,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时候他巍巍赫赫,汪德渊在他眼前如同伶人,江北晏郎也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他鼎盛的时候,专门制作一顶五彩与轿,和妻子坐在轿子里,外面十二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随行侍候……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雨打风吹去。
  “送君千里,终于一别。”汪德渊抱着琵琶站起,甩一甩衣袖潇洒地回城。
  晏珣知道后非常无语:“人人都巴不得跟鄢懋卿撇清关系,你倒好,上赶着去送行。”
  汪德渊正色说:“他是第一个夸我的画好、琵琶好的人,是我的知己啊!李老师教我,人生在世惟知己难得。”
  不管好的坏的,必须是李开先教的。
  拜汪德渊弹琵琶送行所赐,皇帝终于想起要召见李开先。
  好奇啊!
  什么人能教出晏珣和汪德渊这样两个截然不同学生?
  “你当初抨击夏言、出言不逊被罢官,没想到你处江湖之远,却教出几个得意弟子……晏珣自然不必说,汪德渊那些才艺,也是你教的?”
  李开先:……可以说不是吗?
  他淡定地说:“德渊是有天赋,我只是略微点拨。”
  皇帝笑了笑:“他去给鄢懋卿送行,怎么没穿女装?”
  李开先谨慎地说:“他往日女装是因为高兴,这次并不是什么好事,高兴不起来。”
  “不是好事。”皇帝哂笑,“你倒挺坦诚。你从前是太常寺少卿,如今官复原职,跟徐璠搭档吧。”
  圣口一开,就定下李开先的前程。
  如果是早几年,心心念念重回朝廷的李开先肯定欣喜若狂。
  可现在,他更多的是淡然。
  他教出一个探花郎弟子,夏言只怕都转世两轮,是他赢了。
  威风二十年的严嵩都一朝崩塌,当官似乎没什么意思。
  李开先平静地谢恩。
  皇帝见状反而来了兴致,问李开先正在编的戏曲。
  李开先说起戏曲,一改诚惶诚恐,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大殿内严肃的气氛变得松缓。
  内侍悄悄看了李开先一眼,在不畏惧皇帝这一点,汪德渊真是跟李开先一脉相承。
  李开先:……其实也是畏惧的,淡定是装的!
  “承蒙陛下厚爱,让臣可以重回朝堂,臣希望能为陛下表演一出。”
  皇帝本来因为严嵩的案子心情不好,此时也高兴些,淡淡笑道:“也好……你唱老旦?汪德渊唱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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