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你又来做甚

  月黑风高夜,甚是适合疾行——瞧,那道颀长矫健的身影在夜色里飞腾。
  如若是晴朗的夜,或许还能捕捉到疾走的身影。而此时,天空下着绵绵的雨。
  雨丝细得看不清,只有被雨水不断沁入、变得湿软的衣衫能探得些许春雨的影子。
  就是在这样静默的春雨的遮掩下,一袭黑衣在黑夜里若隐若现。
  他只花了白日里大概一半的时间便到达了他的目的地——城南,馨园。
  此刻的馨园如同云都大多数民宅一样,静谧,园里的人都睡下了。
  观察了片刻,心底估摸了一个方向,黑色身影凭着记忆,向着小书房走去——如果他估计的不错的话,“他”的卧房应该在书房附近。
  馨园虽然是前朝某个高官的宅子,但是并不是很大,格局也很清晰明了。
  没有花多少精力,黑衣人已经找到了“他”的卧房。
  他诧异——灯亮着,竟然没有睡?
  正好,少了将人叫醒的步骤。
  思忖着,黑衣人从屋顶落下,才跨出一步,一支毛笔似一支离弦的利箭,“嗖”的一下向从屋内射出,直击他的眉心!
  黑衣人身姿矫健地躲过。
  紧接着,他一个俯冲,冲向了屋子的入口。
  打开门,进去,再关门——他动作干净利落又迅速。
  当他关好门转身,正好对上这间屋子的主人——温故知的戒备的眼神。
  当温故知看清来人是谁后,他全身的肃杀之气收了起来,但防备的状态并没有松懈。
  “太子殿下,你又来做甚?还是在这更深露重的大半夜莅临寒舍,何故?”温故知淡淡地问。
  “带孤去九重楼。”黑衣人——也就是盘获开门见山地说道。
  温故知顿了顿。
  然后。
  他讥笑道:“什么九重楼?太子殿下要去哪儿有的是人跟着一道,大晚上来我这儿就为了找个人去喝酒?现在的我们并不是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的关系吧?”
  温故知言语间,将九重楼认定为了酒楼。
  盘获不为所动,目光幽森地看着温故知,一语不发。
  温故知察觉到他眼神里的晦涩,还有一丝紧张?
  他微讶。
  是发生什么了?
  正当他盘算着是否主动问发生什么之时,盘获缓缓开口了。
  他的话,一字一句进入到了温故知的脑海里,但是一瞬间却又都溃不成军了。
  盘获说:“紫儿,中毒生命垂危。”
  温故知的震惊已经毫不掩饰了。
  须臾,他神情恢复如常,但是脸上凝肃的表情不难看出,他的情绪已经起了变化。
  “怎么会这样?”
  温故知极力克制自己的心情,最后说出最为适宜的话,做出自己现在的“身份”最合适的行为。
  不能过多地关切,做到相识数年之人该有的担忧即可……
  “太子殿下的侍妾中毒了,生命垂危,您不在府中坐镇,也大半夜的跑到在下这里,未免过于奇怪了。”温故知冷静了下来。
  他不免猜想,太子此举是为了来试探他。
  穆连紫的身手他是知道的,直接和她对打也鲜少遇到对手,特别是这几年江湖历练后,心思也沉稳了不少,也不再像过去那般轻信对手。
  而中毒……穆连紫的体质他也有所了解。
  因为她的嗅觉和味觉都特别敏锐,所以很容易被迷药迷晕——但是大多数迷药只有第一次对她有效,同一种迷药再使用第二次时,药效会降低甚至是药效全失。
  以上说的迷药只是一些特制的高阶迷药对她才有些“功效”,现在江湖上常用、常见的迷药对她来说毫无用处。
  除了迷药,穆连紫对毒物、毒药都有极高的耐受力,中毒之后身体会一点一点稀释毒性——直到将体内的毒素全部消解。
  正是因为穆连紫这既能武又耐毒性的特质,这么多年来,温故知才会如此放心她闯荡江湖啊……
  拉回思绪,温故知目光清冷地看着盘获,眉头的结已经平缓。
  看着对面的人脸上的神情从担心、紧张再到平缓——盘获的心情倒是没有了来时的笃定,眼睛里的凝重又多了些。
  他不由得轻叹。
  叹息里的沉重让温故知侧目,还未来得及厘清某个预感,盘获又开口了。
  “顾蕴之,你莫不是以为孤是在试探你?”
  他直呼温故知的大名。
  才听到他说的前面三个字时,温故知才放下不久的心瞬间提起——比之前更为紧张。
  盘获鲜少直呼他的全名的,每每这时候,情况必然是他动怒了。
  他因为自己的“不相信”而动怒确实是小题大做了,但如果他之前说的是真的,那他动怒便是“情有可原”……
  然而,这个“情有可原”让温故知心眼儿悬着,颤抖着。
  “……是真的?”温故知确认似的问答。
  虽然是问句,但是他知道答案了。
  下一刻,他猛地冲向前,一手紧紧抓住盘获的衣领——纤细的手指筋脉明显,指节泛白。
  温故知双目圆瞪,牙齿紧咬,五官都狰狞在了一块儿,丝毫不见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
  “你、你怎么可以让她陷入危机?!”
  温故知咬牙切齿道。
  盘获没有挣开。
  他说:“带孤去九重楼。”
  听到他再度提起九重楼,温故知抓住盘获衣领的手松了些。
  他死死地看着盘获,依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一字一顿地说:“太子殿下,这世上没有第二颗后悔药。”
  说完,他松开了手。
  温故知整理了下仪容,还用手拍了拍衣袖、衣摆——行为上似乎恢复如常,他又是那个仪态万千、温文尔雅的书生,与刚刚杀气腾腾的人判若两人。
  但他脸上还残存的肃杀还在诉说着他之前的他,是真实的。
  “她不会有事。”盘获笃定地说,然后又像是立誓般,道:“孤绝对不会让她有事。”
  温故知一脸不可着否,甚至脸上的讥讽毫不掩饰,道:“然而事实是,她中毒了,她命在旦夕,而你,不去找大夫,却跑来我这儿。殿下,您来这儿,究竟想要做甚?”
  盘获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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