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故人

  国公府里,叶玲的日子一片惨淡,暗无天日。而叶府里也不逞多让,自从老太太回来以后,曾姨娘的禁足也被解了,她整天围在老太太的跟前,姑母长姑母短的哄着老曾氏,把老太太哄的心花怒放。
  “那个贱人,她哪来的本事,竟然让老太爷为她做主,把你和炳哥儿惩罚的那么重。”老曾氏气愤地说。
  “姑母,那个贱人仗着为叶府拿出了几个嫁妆钱,让老太爷一心一意为她做主。”曾姨娘见缝插针地说。
  “在我们清贵人家,那些黄白之物最是让人不屑的,也就是那些商贾人家,把这些挂在嘴边。”老曾氏不屑地说。
  “从明天起,让蓝氏早晚到福寿堂来伺候,婆婆来了,哪有媳妇不来伺候的,还要我亲自去叫。”老曾氏黑着脸说。
  曾姨娘知道,老太太要给蓝氏立规矩,心里愉悦的差点笑出声来,她说:“姑母做的对,不然贱人还以为这个家里她说了算。”
  老太太听了这话,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
  蓝氏本来就被她们娘儿两个排挤的不行,这次老太爷给她撑了一把腰,叶炳和曾姨娘又被他惩罚,老太太知道后,对蓝氏更加的不满更甚,蓝氏的日子过得更加艰难。
  “这个蠢妇,竟然还得了老太爷的保护,他一个老爷们,连后院的事都管,他的手难道次次都能伸到后院里去?也怪你自己太大意,撞在老太爷的手里,不然她就一辈子都被炳儿压着抬不起头来。
  可怜我的炳儿,到现在还跪在那冰冷的地上,那里面冷森森的,想一想都让人惊悚。再看看那个毒妇,夫君在里面受苦,她倒冷眼看着,也不去求一求老太爷,让他饶过炳哥儿,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炳哥儿晚上怎么过呀!
  都怪这个蠢妇,她不但蠢,而且还心眼毒辣。她为什么要惹我的炳哥儿生气,她难道不知道炳哥儿的脾气。”老太太一边咒骂蓝氏,一边数落曾姨娘。
  “姑母说得对,我太大意了,幸亏我的肚子争气,已经怀上了表哥的骨血,不然我就被老太爷送到庄子上去了,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姑母了,也不能孝敬姑母了。
  蓝氏这个贱人真正的让人生气,表哥都跪祠堂这么长时间了,她一声都不啃,也不知道问候一声的,作为妻子她一点都不知道为表哥打算的。”曾姨娘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行了行了,别在我眼前演戏了,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你一直在炳哥儿的耳边吹枕头风。
  他在你的迷惑下,没有分辨是非,跑去拂晓院为你出气,不然他能被他老子罚跪?”老太太沉着脸,毫不客气地怼着曾姨娘。
  “姑母,那件事要怪只能怪蓝氏,是她欺人太甚,老爷实在看不过眼,才去为我出气,却不小心被老太爷发现了。
  明明是贱人的错,老太爷却罚表哥跪祠堂,姑母你说是不是不公平。”曾姨娘委屈地说。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消停点儿,炳哥儿的心里眼里只有你,他把什么好东西都往你的院子里送,你过的比蓝氏风光,你的风头盖过了蓝氏,就这样你还不满足。
  你还要争那个虚的位置,你以为府里的主母是好当的?”老太太眯着眼睛看着曾姨娘。
  “姑母,侄女一心一意只为表哥打算,也为我们的兆哥儿打算,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除了这些,其他的侄女从来没想过。”曾姨娘委屈巴巴地跪在地上说。
  “你的戏演的多了,恐怕你自己都以为这些都是真的。如果我不是你的姑母,你连我都要骗了。起来吧,以后好好伺候炳哥儿,今后他可是我们曾家的靠山。”老太太闭着眼睛说。
  “姑母,莲儿知道了。”曾姨娘委屈地不得了。
  老太太看了看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屑,但为了互相的脸面,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乏了,你也回去吧。”
  曾姨娘乖巧地答应一声:“是。”
  曾姨娘低着头,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慢慢地退出了福寿堂。当她来到院子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片冰冷和一脸的凶狠,眼睛里好像能射出刀片的样子。
  “姑母糊涂了,她竟然让我安心姨娘,难道我要做一辈子的姨娘不成?
  难道她没有想过我的兆哥儿吗?兆哥儿可是她的孙子呀,也是我曾家的血脉!
  凭什么要让我做一辈子的姨娘,我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了,她哪里比我强了。”
  曾姨娘满脸恶毒,眼睛里发出恶狠狠的凶光,咬着牙说。
  回到沁香院,她忍不住砸了一套青花瓷的官窑花瓶,一套官窑茶具,看着满地的碎片,她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因为这些官窑瓷器,都是蓝氏的陪嫁,她为了讨叶炳的欢心,特意拿出来送给他的心上人曾姨娘的。
  沁香院里的丫鬟和婆子吓得战战兢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曾姨娘发完火平息后,她们才敢去收拾满地的残迹。
  相比曾姨娘的火气大发,蓝氏的拂晓院里一片宁静祥和。是的,就是宁静祥和。
  这会儿,她正少有坐在床上,满脸的恬静,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手上不停地做着针线活。
  她的手里拿着一件衫子,那是一件少年的衫子,颜色是很正的湖蓝色,很适合十来岁的半大孩子穿。
  她做的这件衫子不是她儿子叶辉的,而是给叶辉的同窗王成安的。
  要说这个王成安是谁?他和蓝氏却有一些很深的渊源。王成安的父亲叫王仲平,是蓝氏家的邻居,他们从小就认识,他跟着蓝氏一起长大,因为他比蓝氏小两岁。
  王仲平比蓝氏小两岁,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跟在蓝氏的后面,蓝氏也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来疼爱。
  两人不知不觉长大了,到了说亲的年龄。因为蓝氏比王仲平大,当蓝氏定亲后,她就很少出来了,他知道后气愤的来找蓝氏,“你为什么要嫁给别人?”
  蓝氏觉得他是小孩子,没有当回事,“因为姐姐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所以要嫁人呀。”也没问他怎么了,随便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后来,蓝氏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叶炳,在她出嫁的那天,王仲平据说喝的不省人事,被他家人抬回去了。
  蓝氏后来听说了这件事,她还埋怨家里人,“他还是一个小孩子,你们把他当成大人一样,给灌醉了,你们太大意了。”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又过了六七年,王仲平到了弱冠年龄,听说娶了一个小官的女儿刘氏,刘氏是个性格温婉贤淑的女子,与王仲平相互恩爱,但在生下王成安后大出血死了。
  王仲平可能是伤心过度了,这么多年了,再也没有续娶,自己一个光棍,一直带着儿子王成安,在远离京城的边关生活,家里人劝他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可他再也没有续弦的打算,就算他的母亲哭闹都不行。
  现在王成安已经长大了,他需要更好的父子来教导他读书,于是他父亲把他送回京城,交给他祖父祖母,也就是王仲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让他们帮他照顾王成安学习。
  王家祖父知道蓝家的私塾,又把他送到蓝家学堂接受教育,王仲平每月派人给成安送些银钱回来,供他花用。
  自从王成安来到蓝家学堂,和叶辉两人一见如故,两人脾性相投,相见恨晚,彼此惺惺相惜,都对武术十分痴迷。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武术或者研究兵书。
  蓝老爷对这些睁一眼闭一眼,由着他们自己的爱好去发展,这让弟兄两个犹如蛟龙入了大海,对武术越加痴迷。
  两天前,辉哥儿带着王成安回到了叶家,蓝氏看他长的很面善,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却是故人的孩子。
  “成哥儿,你真是王兄弟的儿子,阿弥陀佛,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你父亲了。”
  蓝氏没想到二十年后,还能见到王仲平的孩子,心里的激动再也掩不住,眼泪也哗哗地往下流。
  “成哥儿,你父亲和我一起长大,以后你就是我的侄子,今后你有什么难事,给辉哥儿说一声,或者跟他到这边来找我,不要怕麻烦。”蓝氏殷殷嘱咐道。
  “成安先谢过伯母。”王成安礼貌地回答。
  “好孩子,以后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知道吗?”蓝氏激动地说。
  “谢伯母,成安知道了。”王成安很有教养。
  蓝氏注意到,他的衣服下边磨破了,袖子也有点短了,于是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的个头和叶辉差不多,于是按照叶辉的衣服尺寸,亲手裁剪,给他做了一件很适合青少年穿的衣衫。
  她一边做衣服,一边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觉得时间过的就像白驹过隙,一眨眼就不见了。
  以前的青葱少年,已经变成了稳重的边关守将,他的儿子长的和他一模一样。
  蓝氏笑着对蓝嬷嬷说:“嬷嬷,你还记得吗?从前王兄弟来我家,只愿意跟我玩,不愿意和别人玩。”
  蓝嬷嬷也笑着说:“谁说不是呢,他那会儿最喜欢找小姐玩,要是看不到小姐,他就急的直哭。”
  蓝氏说:“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都老了,我们的孩子们都要成家立业了。”
  蓝嬷嬷也说:“小姐哪里老了,你还真正年轻的时候,像我这样的托个大,说一声老,还差不多。”
  蓝氏赶快说:“嬷嬷哪里老了,你快别这样说了。”
  蓝氏想着以前的事,又看看现在的生活,时日留给他们的要么是一腔的悲伤,要么是一地的鸡毛。
  蓝氏想:人生在世,我们的生活可能就是如此吧,一会儿是酸甜一会儿是苦辣,把这些酸甜苦辣串起来,就是我们的一辈子了。
  最近,在叶卿的开导下,蓝氏也想通了想透了,心里过不去的那些坎也慢慢放下了,心情也不像过去那样抑郁。
  她对蓝嬷嬷说:“嬷嬷,你说怪不怪,以前我把叶炳当做我的天,刻意讨好他,连带着还努力讨好曾姨娘,我害怕他们不高兴,经常患得患失,每天过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后来在你和卿卿的劝说下,我也想开了,不把他们的事放在心上了,反而过的悠哉自得,再也没有了那种,害怕被他们扫地出门的感觉了。”
  蓝嬷嬷心疼地说:“小姐,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像老奴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把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老奴把什么都能看开了,在老奴看来,什么都没有自己重要,没有父母和儿女重要。”
  “嬷嬷说的是,以前你劝我的那些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在曾姨娘的手里吃了多少明亏和暗亏,后来卿卿又在旁边劝我,我才慢慢解开了自己心里的结,放下了这么多年的执念和不甘。”蓝氏微笑着说。
  “是啊,小小姐年纪轻轻的,把什么事都看的很透,想的也很透,她小小年纪,懂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多。
  小小姐越来越厉害了,以后小姐你就等着享福就行了。”蓝嬷嬷替她高兴。
  “嬷嬷,你把我从小带大,在我心里,你和我的母亲一样,甚至我把你看作了我的母亲。
  以后由我和卿卿,还有辉哥儿,我们三个人会好好孝顺你的,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能活到一百岁,让卿卿和辉哥儿好好孝敬孝敬你。”蓝氏感同身受地说。
  “我的小姐,人哪里能活到一百岁的,能活到一百岁的都是妖精,在我闭上眼睛之前,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也满足了。”蓝嬷嬷慢慢地说。
  蓝氏握住蓝嬷嬷的手,嗔怪地对她说:“嬷嬷,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这么好,我要你陪着我,要健健康康地活着,要长命百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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