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不亲

  “我太慢了,帮不上老师。”
  晏淮将手收回,瞧着君岐寒脸边还未擦干净的污迹,抬脚便走了进去,“我突然觉得站在门口和在里面是一样的,”一边替君岐寒擦着脸,“方才没有擦干净,药还要熬多久?”
  “还要一会儿,待会许是还要弄脏,等熬好了药,洗个脸便好了,倒是你,待会儿身上便是一股子药味,不难受?”
  君岐寒拿过晏淮手上的手帕,折叠好放在怀中。
  晏淮瞧着他的动作,心中好笑,但也没阻止他,绕过他走到灶台边,锅里的药水翻滚,闻着气温、看着颜色便觉得苦。
  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无事,洗了便没味了。”
  君岐寒大步走到他身边坐下,灶里的火极小,小火慢熬才行,他控制着火的大小,晏淮则坐在一旁看着。
  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有些红亮,神色专注,时不时站起来看一眼锅里的药,此情此景,竟让晏淮莫名笑出了声音。
  君岐寒坐回位置,偏头看他,“笑什么?”
  “没事,”晏淮止住笑声,眼中的笑意却未淡下去半分,“就是觉得,你这副模样倒是像极了普通人家,烧柴做饭。”
  君岐寒怔然片刻,也觉得是有点像,“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就是普通一家人,我烧柴做饭,你便在一旁瞧着,还挺温馨。”
  “嗯,这些都是老师教你的?”
  “嗯,老师和离叔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动手,这些事情看多了,也就会了,”君岐寒回忆起自己第一烧柴时的场景,那时他还小,弄得像个花猫一样,当时季沅还笑了许久,“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老师在一旁坐着,就像我们现在这般。”
  晏淮瞧见他脸上淡淡的笑容,突然发现君岐寒在季沅和白慕离面前要比在太后面前放松得多,甚至可以说,他更信任季沅和白慕离,也更亲近他们。
  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进宫的缘故,可是现在才发现,似乎并不是如此,便问到君岐寒寒,“阿衍,你似乎同老师和离叔极其亲近,就连太后都赶不上,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君岐寒面上没什么表情,“自幼时便是如此了,许是因为我并不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吧,不亲。”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或许是以前在意过 ,后来又觉得没必要。
  晏淮这才想起来一些陈年往事,倒也不是隐秘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只是鲜有人提及。
  那时的太后并不是皇后,早些时候皇后另有其人,只是那时的皇后被伤了身子,难以有孕,先皇与其感情甚好,可是也难抵前朝和后宫闲言碎语,便将刚出生的君锦辰交由了当时的皇后教养。
  其中纠纷外人自是不知,只是在君岐寒四岁那年,太后又生下了一位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君锦辰。
  后来,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谣言,说是太后想害先皇后,目的就是诞下皇长子。
  君岐寒六岁那年,先皇后病逝,谣言便愈演愈烈,便成了太后想让先皇后死,害死了先皇后。
  真相如何,大概真的只有太后自己知道了,只是,她自始至终她未曾为自己辩解一句,先皇虽然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再加上,当时的上官鸿在朝野上也是两朝元老,有些势力,先皇也不能因为空穴来风的谣言便治了太后的罪。
  又过了两年,先皇的生母以及前朝势力以国不可一日无后持续施压,最终立了现在的太后为皇后,只是,那之后,先皇便是更不喜君岐寒和君锦辰,尤其是君岐寒。
  因为每每看到君岐寒,便能想起先皇后,最后也是因为君岐寒在外立了数笔战功,各方表现又优异,加之是最初的皇长子后来的嫡长子,方才得了一个太子的位置。
  所以,君岐寒现在说的理由似乎也有道理,大约是真的有隔阂,只是,这隔阂,最初应该让君岐寒很难受吧。
  晏淮突然便心疼了起来,眼中的疼惜是怎么也藏不住,被君岐寒全都瞧了去。
  君岐寒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不过他已经不在意了,虽然和太后有隔阂,但所幸他和君锦辰这个弟弟倒是没有生分,也算是幸事。
  只是现在,他不想让晏淮因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伤怀,下意识便想伸手抱住他,随后又想起他的手上尽是污迹,怕是会脏了晏淮的衣裳,便用手臂环住他,宽慰道:“不必觉得难受,都过去许多年了,再说了,我现在有你了,足够了。”
  晏淮没说话,低着脑袋,君岐寒便知道他还在介意着,便继续说,“真的,而且我觉得,我现在与母后这样的关系就不错,幼时也体会过先皇后体贴入微地照料,后来的,也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日后,阿絮可不许再同我生分,不然……”
  “不然如何?”
  晏淮蓦然抬头,张大着眼睛注视着君岐寒,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不可。
  君岐寒捏住他的下巴,突然便笑了,有些近乎狠厉的笑,“自然是在宣室殿做个笼子,绑上铁链,金的笼子还是银的笼子,你都可以选,不过,像阿絮这般的人,还是金笼子最为合适了。”
  晏淮突然就想到了前世,有一次他激怒了君岐寒,君岐寒便是这般说的,只是那时的语气神态要比现在疯狂狠厉多了。
  “君岐寒,你会遭报应的!”
  记忆中的他,目光冰冷,像是在诅咒君岐寒,又像是在渴望着,让君岐寒也一起痛苦。
  君岐寒却是笑着的,披散着头发,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垂眸,烛火映照,脸上只剩阴影,晏淮看不清他的眼神,也听不清他嘴里的低语,最后两人还是不欢而散,后来,连续一个月,晏淮都没有见到君岐寒。
  思绪回笼,看着面前的这张脸,他突然想知道,前世那个已经死去的君岐寒怎么样了,变成一堆白骨,是否早已进入轮回?
  “在想什么?”
  “在想我要是逃跑,你该怎么办。”
  君岐寒沉思片刻,语气很是无所谓,“北渊都是我的,你能跑哪去,抓回来再绑上,多绑几条铁链子,再换一个更牢固的笼子,继续关着。”
  他似乎都在计划着了,越说越认真,晏淮都怀疑,他是真的想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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