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山河旧影俱曾经（二）
燧城，格桑远望青舟消失在雪幕当中，终是没能鼓起勇气，再去见他一面。
当选择背道而驰，往日种种，也只能一笑而过。
那女子遥望远方，又想起曾经的岁月。
当年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长大到与儿时所有的愿望背道而驰。
而那个总是拎着酒葫芦，骑着一头倔驴的老人，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都说少年心性岁岁长，可到头来，究竟又有几人能做到不忘初心呢？
……
青舟之上，白泽思绪翻飞。
鳄侃独坐船头，心思更加沉重。
仙门之行，注定又是一场风暴。
他已经隐隐有了察觉，真君恐怕要打算直接破境，迈入九州修士顶峰的行列了！
如此一来，这心魔便是白泽从五境到六境最大的阻碍！
稍有不慎，渡劫时心魔反噬，变成嗜杀成性的魔头都算好的，恐怕还有极大的风险，直接陨落在风雷劫当中！
白泽一路向西，没有丝毫停歇。
绕过关山地界之后，转而南下。
鳄尊者全力摧动飞行法器，那一叶青舟直化作一道虹光，极速而去，在茫茫天幕当中拖曳出一道极长的光线。
抵达天柱山附近时，尘世年关已过。
北境列国征伐不断，便是这往年最为热闹的节日，如今走过诸多城镇，尽是一片惨淡。
愁云闭锁万里天。
往日仙门脚下那些繁华的城池，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白泽远远看去，天柱山七峰，已有半数崩塌，尽散天地灵气。
仙门最为巍峨的天柱峰，更是凄惨。
整座山峰被拦腰截断，场面之惨烈，直让人心底发寒！
鳄侃见此景象，也是大为惊骇。
他自是早已知晓魔神殿举教攻打云海仙门一事。
可他也没料到，这一战竟打到了如此程度，仙门七峰半数崩塌，往日北境赫赫威名的道宗魁首，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真君，我老鳄知道有些话还轮不到我来说。”鳄侃深吸一口气，斟酌道：“可事已至此，还是多往前看吧。”
那青舟上的白发剑客压抑心底的惊恐，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颤声道：“走吧。”
白泽踏出一步，青舟直接化作巴掌大小，被他收入古戒当中。
两人碎裂虚空，身形腾挪之间，已经直接进入仙门地界。
白泽蓦然想起当年他拜山参加山门大会的时候，彼时的云蒸霞蔚，仙府洞天，已经彻底成为梦幻泡影。
那白发剑客碎裂虚空，甚至没有直接惊动仙门守备。
两人直接降临坐忘峰。
山水居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白泽神念一扫，强横神识刹那间覆盖整座山峰。
颓败的山林深处，鹿昊突然矫首昂视，激动起来，直接一跃而起，踏着虚空直奔白泽而来！
“鹿爷，你要去哪？”
山林当中，正在练剑的少女吓了一跳，连忙御剑而起，直追那头白鹿而去。
白泽神识一出，坐忘峰当中，简陋草屋，一名剑客猛地看向窗外，说道：“好强的神念！”
“啾！”
白鹿踏空而来，速度极快。
白泽看着那久违的故友，说道：“鹿兄，好久不见。”
“啾！”
鹿昊冲了过来，兴奋地绕着白泽跑了两圈。
那白发剑客摸了摸灵鹿的脑袋，眼底的笑意却是瞬间冻结。
当年白泽在独山与九色鹿相遇时，鹿兄便已经开了灵智。
可如今，鹿昊的灵智却已经荡然无存！
白泽只觉内心情绪奔涌，鹿昊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好奇地看着那个让他感到分外亲切的人。
鳄侃跟在一旁，想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当此时，那御剑飞行的少女终于赶到，甫一看见白鹿身旁的白发剑客，猛地愣住，眼眶当中蓄满了水光，颤声道：“师父？”
白泽抬眸向她看去，两人之间隔着风雪，那剑客说道：“溪儿，你长大了。”
简溪御剑直冲白泽而去，扑到那白发剑客怀里，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哭得哽咽，说道：“师父，你终于回来了！小蛮姐姐，小蛮姐姐她……她为了保护我，被他们杀了！”
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泽仰头看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说道：“抱歉，我该早些回来的。”
鳄侃看向少女身后的那把剑，剑身到处都是缺口，如同锯齿。
“还有，还有……”
简溪哽咽道：“四师叔，他也……”
“师父，你怎么才回来啊？师爷也不知道去哪了，有人跟我说你在长城出事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雪当中，坐忘峰大师兄赵信佩剑来到此处时，便已知晓，那满头白发之人，便是他素未谋面的小师弟。
“溪儿，你师父刚回家，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那剑客心中苦涩，说道：“好不容易见到师父了，该开心些才是。”
“师伯，我师父回来了，他没有出事！”简溪听见赵信的声音，这才从白泽怀里抬起头来，擦掉脸上的泪水，说道。
白泽将简溪抱到灵鹿背上，看向那人，说道：“大师兄。”
“欢迎回家，小师弟。”
赵信看向白泽的满头白发，说道：“荒原的事，我听说了。老二很担心你，去看看他吧。”
“好。”
白泽装作不经意问道：“三师姐呢，还有六师姐，怎么不见她们？”
赵信眼眸低垂，说道：“庄妍去断罪峰了，小六……”
白泽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跑出去了吗？六师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总是闲不住。”
“这件事不该瞒着你，也瞒不住。”
赵信神色哀戚，说道：“小六失踪了。那场大战之后，陈阳在赤阳峰发现了折断的赤松，小六自那以后，音信全无。”
坐忘峰遭受毁灭性打击，所有人的命牌都化作齑粉，是以裴果果是生是死，都无从知晓。
白泽怔然，脑海当中止不住地回想那道身影，心中哀痛，身形猛地一晃。
“真君！”
鳄侃神色凝重，抢身过去，想要扶住白泽，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真君当年在荒原失踪，如今不也好好地回来了？”
“无妨。”
白泽按住鳄侃的手臂，说道：“无妨。”
不会有事的。
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