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倒反天罡的人不少

  宋文濂:“宋文成,拿了银票,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要来了。”
  宋文成倒是意想不到,“什么意思?”
  宋文濂:“你活了六十来年,少年时是娘养你,后来是我养你,现在我也累了,养不动了,自此刻起你我恩断义绝。”
  宋文成和宋二夫人交换了个眼色。
  这老东西明显也是时日不多,宅子票子铺子加一起,至少十万两。
  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用这样威胁我,妹子从前也是被你这样吓唬才离家出走的,我可不会。”
  “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他一甩袖子,看向苑福宁,“我娘又是自杀,不光彩,就请官府回去吧,后事我们自己处理。”
  他居高临下轻蔑的看了一眼苑福宁,府衙真是没人了,叫个没用的丫头来。
  苑福宁:“谁说她是自杀的?”
  苑福宁冷着脸。
  “她脖颈上的伤痕和你们所谓的凶器不一致,这个自杀可是存疑的。”
  “既然存疑,官府就要介入。”
  她扫过宋二爷,“你有意见?”
  她言语间气势往下压,话音才落,容毓腰间的佩剑出鞘,寒光凛凛的晃在宋文成的脸上。
  他从前仗着大哥作威作福,可现在...
  他还有女婿。
  宋文成:“大人还要强压了我不成?小婿可是都指挥使司的大人!”
  苑福宁背着手,冷哼一声,下巴一扬。
  容毓反手一剪把宋文成扣在手下,抬脚一踹,押进屋里。
  宋文成有点忐忑。
  一面观察
  苑福宁的表情,一面往门外张望,梁道润怎么还没来呢。
  容毓:“别等了,就算是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来了,也进不来。”
  “刑房办案,进案发现场是要拿知府手谕的。”
  宋文成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有点懊恼,早知道他不进这丧气地方了,
  苑福宁:“你哥哥一直养着你?”
  宋文成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她倒是不问现在,只问从前。
  “是。”
  苑福宁:“可你们的关系似乎不亲近。”
  宋文成往椅背上一靠,表情落了下来,周身萦绕着低沉和恼怒。
  “宋文濂不是人,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血。”
  他娘一共有三个孩子。
  大哥宋文濂聪明伶俐,老二宋文成圆滑老道,小妹宋文玉最是古灵精怪。
  宋文成和宋文玉是双生子,小宋文濂十岁。
  小时候家里穷,所有的钱财都留给大哥读书,他看不惯,处处和大哥作对,娘为此头疼不已,还得是小妹在其中转圜。
  十岁时,娘把他送到商铺做学徒。
  宋文成很聪明,一点就通,三个月不到就混成了掌柜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攒了笔小钱,打算给妹子添一套最时兴的首饰。
  但是大哥要参加春闱了。
  娘带着他们三个,千里迢迢赶到扶州,他攒下的那点银两正好够租三个月的宅子。
  宋文成分文没剩。
  但大哥还是不言不语的,见了他和妹子也没句话。
  小妹还是整天带着红头绳,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他心疼
  ,就找到书院痛骂了宋文濂一顿。
  宋文成又找了个铺子做学徒,这次更苦,他吃住都要在铺面里,半月才能回一次家。
  好在,半个月他就能赚二钱银子,上好的首饰买不起,一根银簪还是能的。
  他挑了只最好看的,玉兰花上落了只翻飞的蝴蝶。
  文玉喜欢玉兰花。
  但这根簪子没送出去。
  他兴冲冲的回家,娘躺在床上形如枯槁,眼泪直往脖颈子里淌。
  宋文成:“宋文濂把我妹子带出去,丢了。”
  苑福宁大吃一惊。
  从没听说过,宋知府还有个妹子,一直以来扶州人都只以为他有个不成器的弟弟,多少人都指着宋文成脊梁骨骂呢。
  宋文成的眼眶泛红,眨都没眨就扑漱漱的往下掉眼泪。
  他猛一擦鼻子。
  往后一歪,怅然的抬起头看向窗外。
  宋文濂站在那。
  宋文成的表情骤然阴森,对苑福宁说,“你们都说他是个好官,我告诉你,他这是踩在自己家人的骨头爬上爬呢。”
  “妹妹失踪之后,他半点悲伤都没有,我三番五次去报官,他甚至还加以阻拦..”
  宋文濂垂着拐杖,“好了!”
  他站在门口,垂垂老矣像秋日破败的落叶,摇着头。
  “你不要提不相干的事情。”
  “妹子丢了,我也不愿意看到,官府不是没帮忙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必还执着?”
  他身后露出个小脑袋,是韩子应。
  韩子应从他身后钻进去,伏在苑福宁的耳边说了什么
  。
  老太太的屋里——
  老太太上身的衣裳褪到肘弯间,后背上有两处相近的淤青。
  拇指盖大小。
  似乎是衣物上的首饰留痕。
  仵作对苑福宁道,“大人,老太太身上从上到下我都细细检查过,除了颈间,就是背后这两处。”
  他撩开老夫人的头发,颈间有一道微红,两条伤痕交叠,一条略宽是白绫留下的,一条略窄是麻绳的,从前到后。
  仵作,“老太天是被麻绳勒死的。”
  苑福宁转过头看向房梁。
  容毓的轻功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三两步攀上房顶,那梁只一路无尘。
  老太太是没了直觉才被挂上去的。
  她都没有挣扎过。
  苑福宁和容毓模拟了几遍,最大的可能就是老夫人坐在榻上,歹人趁其不备从后套上绳索。
  为了最大力度将人勒死,就用膝盖抵住后背,双手则往后拽。
  苑福宁突然想起宋文濂。
  他拄着拐杖,穿着长袍,但靴面上却有两只珍珠。
  容毓:“儿子杀亲娘,这天底下,倒反天罡的人不少。”
  苑福宁没传宋文濂,反而是背着手进了他的屋子。
  这房间很简单,一张四方小桌,黄杨木的床榻上摆着一床单薄被褥,衣柜半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宋文濂坐在塌边,拄着头闭眼休息。
  他换鞋了。
  苑福宁坐在他对面,“老大人在想什么呢?”
  宋文濂被她吓了一跳。
  眼里都是说不出的惊慌,下意识的脚往后躲,身子往后缩,但只有那一瞬
  。
  苑福宁:“老大人的脚是怎么回事?”
  宋文濂摸了摸膝盖,“老毛病了。”
  他咽着口水,不知道苑福宁来所为何事,但也不敢茫然的问。
  苑福宁坐在桌前,平和的看向他,“这么多年,你心里可怨恨老夫人?”
  宋文濂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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