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很多人的反应
吃过饭，孙雨借口准备行李，回了寝所。
先打起精神，找出上历用的褾褙青纸，取出几张放一边。剩下的约莫有个二百来张，也不裁剪，卷起来收在一个招文袋中。
把纸张铺好，一边拿起墨条慢慢磨着，一边尽量回忆学过的数学知识。
她想要试着将记得的知识点写下来送给贾宪。
很多知识点都忘记了，而且写出来的根本不成体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也只能这样了。
写完了收好，她静静地在书案前面盘点今日在锦行的见闻。
织机改进，很多人的反应在孙雨的意料之外，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天真。
高姨妈胆小，所以想要逃避了事。
高姨爹实诚，他不敢和官府对着干，所以想要施压放贷的商贾，要求低息贷款。
而且他挺仗义。高家是户头，锦工借贷活不了，和高家并无直接干系。硬要置身事外，也是可以的。
高家公中规中矩，他说机子要按照出钱多少定下归属，可见更关注的是高家的利益最大化。
孙雨用毛笔圈住“高家公”，仔细琢磨这个大父的心思。
他应该判断出胳膊拧不过大腿，上头定下的政策是必须执行的，但高家也不是没利可图。比如机子的归属。
孙雨想起他曾说过，京官只是捎带着办理织机改进。
苗院使、陈知府都是京官，推动织机改进也就是为了多赚钱，政绩好看点，课利多一些。
对于织机归谁，他们才不关心呢。过两年升迁了，织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高家不一样。
高家世世代代就是织绫锦的，手上握有多少锦工、多少织机，就有多少权力，就有立足的根本。
高姨妈有时候会和孙雨絮叨一些绫锦院历史，曾经骄傲的讲过高家怎么当上户头的。
那时绫锦院改革，上头说工匠太多，琐事太杂，要设立“户头”，管理这些工匠。
大家伙怕担干系，都不敢应承，后来高家接了担子，一步一步发展，才有了现在脱贱为良的日子。
如今又遇改进，高家公一定想尝试将织机掌握在手里。
孙雨点点头，心想：“大父忙着和锦行的人交涉，应该不是想黄掉织机改进，反而是想把事儿闹大，好从中取利。”
又思及锦行里人们的态度。
黄行首慈眉善目的，基本没说话，就最后勉励自己几句，看不出他什么心思。
那个胖子说的很多，孙雨当时给问的紧张了，没顾上看周围人什么表情，现在回想，有些懊悔：自己又不是犯人，怕什么呢。
仔细回想胖子的话，孙雨忽然记起他说了一句“缪力同心，勇于任事”，忙将这两个词写在纸上，揣摩一会。
勇于任事，让谁任事呢？勇于任什么事呢？
当时他在和大父说话，难道是叫大父干什么事？哦，对了，他下一句就是让大父打探消息，可是……可是消息是自己打探来的！
孙雨皱眉，狐疑不已：自己对外形象就是个小毛丫头，难道胖子是让自己勇于任事？
左思右想，看不出胖子的心思。
心里头有疑惑，脑子里浮想联翩，实在分析不下去了。索性出门去新租赁的宅子。
钱!钱！钱！
织机改进其实算是好事，只是大家都没有钱。若是能拿出钱来，那对所有人都是好事，上层的苗院使等官僚能吃肉，下层的锦工也能跟着喝点汤。
在赚钱这个问题上，孙雨刚刚有了一点想法。
空间只要充满能量，就能很好的使用。比如覆盖现实世界，比如吸纳物品。如果自己能将金矿吸纳到空间，再放出来冶炼……。
她尝试着将路面下十丈左右的一块泥土挖出来。
空间赫然出现了这块泥土，而原处只剩下一个空洞。
现在有了杨家提供的路线，坑户，不试一试，实在不甘心。
只是自己出发去蓬莱，总得好几天的功夫。怎么和高姨妈说，需要好好想想。
***
新宅子还没有定契具名，与其去那里干等着牙人，不如直接去榆林巷的茶铺子看看。牙人一向都在那里活动，若是碰见了，正好画契。
茶铺子挂着厚门帘，里面一个说书人正讲着评书，底下座无虚席，热闹非凡。
人真多，这怎么找牙人？
有小伙计匆匆跑了过来，热情问道：“郎君想喝茶还是博戏彩选？”
孙雨描述一下牙人的形貌，向他打听是否在此。
小伙计点头笑道：“是庄宅的李牙人，刚刚还在里间听书呢。待小的去叫他。”
由于人多，孙雨怕待会儿李牙人过来找不见人，不敢乱走动。
好在没等一会儿，李牙人就过来了，请孙雨到里间处坐，又笑道：“今日上午过去，见宅子大门紧闭，还想着待会儿再去呢。不想郎君就到这里来了。”
孙雨笑笑，打量了一下里间。
和外面大堂的没什么不同，只是在窗下设置春台，上面摆着文房四宝。有几个人坐在一起喝茶谈笑，衣着头巾和李牙人一模一样的。
两人找个桌子坐下，寒暄两句。李牙人掏出一份租赁契书来，交给孙雨细看。
契内写明了房屋间架、四邻所至、税租役钱等等，下面已经写好的是立契业主、邻人、牙人、保人。剩下一个空白的是租赁人。
孙雨不由得咋舌，这宋代租房子需要这么多人来见证？
她笑盈盈的在契书上面签字画押。问道：“租赁钱交给谁？”
李牙人笑道：“立了契，咱们还需去一趟宅店务盖章生效，租钱交给他们就行了。以后交租金都在那里。”
两人一起走去，好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型的宅店务，办理完出来，已经是下晌了。
孙雨有点着急，当时和杨家说定的时间早过了。
匆匆回到新宅，正在开门，蹲在旁边玩耍的几个小孩忽地叫喊道：“奥～，开门喽，开门喽。”边说边跑远了。
孙雨给他们吓了一跳，想要叫回来问问情况，小孩们早跑远了，只好作罢。
进门先到厢房处看看，空荡荡的。
李大义不知道那里去了。这人神出鬼没的，说是来养伤，又不安分养。要完全不管他，把他撵出去，好像也有点不合适。
真让人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