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赵爱？赵二！
回到绫锦院，孙雨带着欢乐的心情告别贾宪，向寝所走去。
明天就去找李大义。
她调皮的拨动着小道边上的矮树，脚步轻盈，甚至想哼个歌儿。
要是李大义不答应？
她忽然想到了李大义的两个兄弟，有些迟疑不定。
看李大义的情形，和他那两个兄弟的关系很好的样子。
孙雨懊恼的揪下几片叶子，揉成一团，正要用力扔出去。
忽见赵爱从寝所大门出来，低着头往小道上走来。
奇怪，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
孙雨蹑手蹑脚的摸过去，准备吓一吓她。
月光明亮，照在赵爱莹白的脸上，赫然有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光痕。不时有泪水落下，洇湿了衣领。
孙雨惊讶，忙跑了过去，“赵爱，赵爱，你怎么了？”
赵爱看见她，忙伸手试泪，强笑道：“没事。你回来了？快进去吧。”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说着，孙雨看向寝所方向，“你和女丽吵架了？”
寝所里一般就四个人，自己不在，女娇性格最软糯，从来不和人拌嘴的。只有女丽，嘴巴快的很，性子也急躁。
“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赵爱眉宇间带着愁绪，道，“和她们没有关系，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孙雨想了想，猜道：“你又挨训了？”
“不算挨训。是赵家大爷说我大了，手艺也练得不好，不如配了人算了——上次冬至，有个工匠给赵家送了好些节礼，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讨个老婆好过年。师父还为我争辩了几句，哪里能管用的。反而惹得大爷怒了，罚跪了半天。”
说完，她又流下泪来，“也不知道还能在这里头住上几天。我的手也是不争气。今儿大爷过来时，我正投梭呢，没有扣压好纬，割断了经线。大爷那眼光，好似要生吃了我。”
孙雨听着她语气灰心，满含绝望，不由得生气，“你的手艺还不好？院子里那个十六岁就能织成你这样的？”
赵家虽是和高家一样的户头，管理的织机却多了一倍。
赵爱也不是赵家的人，是外头买来伺候以前的赵老太爷的。后来老太爷没了，她自己愿意学织锦，就进来这里。
她一向刻苦，常常加班加点的学习。手也巧，单论打结，在院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快。
只是织锦难学，没个几年工夫，很难协调好双手双脚。而且投梭，打综片，踩踏脚杆不但要协调，力度也必须适中，否则不是接不到梭子，就是割断经线。
力度不对，就算勉强织出来，锦面图案也会时紧时松出现变形。赵爱一个小姑娘家，再怎么努力，织锦手艺也得一点点提高，就怕赵家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孙雨和这里的人观念不同，自然不能忍受这种事情，气道：“怕什么，我叫姨妈把你要出来。以后你跟着姨妈学习。”
赵爱顿时急问：“真的？”
乍喜之下，语音颤抖，挽住孙雨的手臂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救了我，以后我给你当丫头，做牛做马也愿意。”
她的话说的太重，但孙雨没有反驳。
在绝望的时候，许愿也是一种力量。
人们会相信付出的足够多，实现的可能才很大。
如果不让付出，反而会患得患失，觉得不真实。
“没问题的。”孙雨大包大揽地道，“不过是花点钱，可能都花不了多少钱。姨妈去说，赵大爷总要给个面子。”
赵爱一下开心了，擦了眼泪笑道：“好，真要那样，我也算熬出来了。”
又感叹道：“女娇还想跟着你姨妈学织锦呢，没想到我先占了先，她要知道这事，肯定要闹你。”
孙雨不客气的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她叔对她多好，”
刘家是济州人，祖传织绢手艺，刘女娇家中父母俱在，很疼爱她。
她不属于匠籍，跟着叔叔学好织绢，将来还要回家成亲的。
等到第二天，孙雨急急忙忙去找高姨妈，主要为了赵爱之事，另外也要说一下有商家愿意借贷。
高姨妈意外的看着孙雨，半晌反应不过来。
由于不敢将金矿石生意说出来，话就显得有些遮遮掩掩，也不明说哪个商家。
好在高姨妈也不认为孙雨这个小丫头真能办成什么，也就不当回事。
至于赵爱，那是赵家的事，高家掺和什么。
年龄大了，该出门子就得出门子，不然难道养你一辈子？
不过是个买来的丫头。
“她才十六岁！”孙雨急的不行，嚷嚷道，“她再长大点，自己就能养活自己，说不定手艺好了，能富余出钱来呢。”
“虚岁也十七了，该成亲了。”高姨妈失笑道，“她配了人，也能织锦，不相干的。你看看咱家女工，大着肚子还干活呢。等成家了，有了孩子，也能更上进点。”
高姨妈走了半天，孙雨还在发傻。
那些话犹如当头一棒，把她搞得头晕目眩的。
这是怎么的一个意思？就是说要把赵爱卖给那工匠当老婆，白天织锦，晚上折腾人，等有了孩子，赵爱再加一个活：养孩子。
这还得碰运气。
工匠受人压榨，很多在家里脾气大得很，绫锦院就常常传出谁家又打老婆的流言。
要是碰上爱打人爱喝酒的男人，那也就是女人的命。
孙雨简直不能想象赵爱的将来，一眼能望到头，活着的工具人。
可怕！
她暗暗下定决心。
救赵爱，钱还是小事，主要是名分。赵爱的户籍能转给谁呢？未嫁女不能成户，何况赵爱属于贱籍。
不知道她父母在不在？
想到这里，孙雨跑去赵家场房，叫了赵爱出来问她：“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昨晚听了劝慰，赵爱觉得一切难题已经迎刃而解，而且今天师父对她也特别和颜悦色，心里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干劲十足。
“我是从小卖的，”她不曾起疑心，说道：“家里早断了，而且远在四川，不知道家里还有人没。”
孙雨失望的很，“还以为你和家里有联系呢。女丽说过你家里很疼爱你。”
赵爱脸色沉了下来，半晌才道：“她是听了我的名字后猜的。”
见孙雨不明白，叹口气道：“女丽和女娇的名字多好听，这是父母疼爱才能起这样的名字，以为我也一样的。其实不是。我原来叫二狗子，年纪小有些咬舌头。去了赵家，人家问我叫什么，我就说爱狗子爱狗子的，老太爷见我可怜，允许我姓赵，这才叫赵爱。”
原来是这样！
孙雨绷紧了嘴角，心里气得很。
还是先想想其他办法，她不想让赵爱担心，含糊说道：“我有事出去，等回来再和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