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安古
少年离去。
安曦坐在轮椅上，沐浴在月光中，看着窗外那辆远去的车辆，眼眸阴翳，仿若覆上一层薄纱。
笑意褪散，少女眉头察不可闻的皱了皱，清冷的脸上再度泛起忧愁，许久，方才叹息一声，沉默不言。
“大小姐……”
那位笑眯眯的男人出现在少女轮椅后方不远处，弯着腰，毕恭毕敬。
安曦开口，轻声问道：
“张叔，他……走了么？”
“是的，大小姐，我已经吩咐小王去送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嗯……”
少女轻声应下，并没有转身，只是呆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般开口问道：
“小玥呢？”
身后的男人并未回答她，只是把弓着的身子又向下弯了几分。
一声轻叹，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化为了安曦的一句轻语：
“张叔，你在我家工作……有多久了？”
男人一愣，身子稍稍挺起，又再度落下，低声回复道：“已经三十多年了，大小姐。”
“嗯……”安曦附和着应了一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接着说道：“三十多年啊……张叔，你是看着我和小玥长大的吧。”
“是，大小姐……”
“三十多年，多么漫长啊，漫长到，足以把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吧……”安曦仍在继续说着，言语之间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对不对，张叔？”
男人稍稍愣了神，下意识的直起脊背，可纵使他如何否认，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如同老父亲般的欣喜：
“不敢……大小姐……”
言语将歇，少女背对着男人，侧过脸，把头枕在少年手掌曾握过的地方，像是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温度一般，亲昵的蹭着。
须臾，方才抬起头来，语气平淡的说道：
“嗯，张叔，你的确不敢充当我父亲的职位，但……”
又是一声绵长的叹息，安曦像是并未察觉到身后男人那剧烈的心跳和停滞的呼吸一般，望向窗外的一轮寒月，悲伤道：
“你却敢骗我。”
身后传来噗通一声，方才还春光满面的男人，此时已是跪倒在地，慌张不已。
“大小姐……我……我……”
“没事的，张叔，我都知道的……”安曦缓缓转动轮椅，面向跪在地上的男人，淡笑着说道：
“爷爷是最疼我的，又怎么会舍得把我随随便便的嫁出去呢，更何况……”
“你们两个老男人想编瞎话也要有点依据吧，那个一面没见就要和我结婚的男的，人家现在可正在国外游轮上呢啊！”
“还有，张叔，你还得帮我告诉爷爷，”
少女有些不大高兴，望向男人那缓缓抬起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姨母笑，伸出手去，摘下对方藏于耳中的蓝牙耳机，接着故意大声说道：
“想早早抱外孙可以，但别给我耍小性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得骗人，学当罕见，烦不烦！？烦不烦！？”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大门被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一脚踹开，安古嗖的一下出现在安曦面前，摆好架势，大吼一声：
“和蔼！小兔崽子，骂谁罕见呢！？”
张叔欣然一笑，起身偷偷摸摸的离去了。
安曦则露出几颗小白牙，笑骂道:
“罕见！勾罕见！只知道骗人的老东西，勾罕见！！”
“你个小玩意，还敢说我？”
安古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长长的两撮，跟个老鲶鱼似得，背过手去，如数家珍般斥责道:
“你值不值道，内内内内个谁，老王家！他都仨孙子仨孙女啦！天天搁那拍照发朋友圈，说什么家里要多放葫芦，今年有望凑齐第七个小矮人儿！”
“你再看看人家老董！才六十多就当爷爷啦！现在整天跟他孙子在一起下象棋，连我们这帮老东西都不理了！”
“你再看看你呐！？”
安古气的连蹦带跳，看上去更像鲶鱼了：“你都十八啦！不说七个八个的，好歹也得给我生两个白胖白胖的小崽子玩玩吧？”
“还怪老头子我骗你，我呸！我要是不骗你，能把那小子哄来？能让你俩把事办成？哎呦可怜我这把老骨头诶，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孙孙拼命诶……”
安曦满脸黑线，扶着额头，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
“啊啊啊好好好，行行行，您老不容易，您老没有问题，都是我的毛病，行了吧？”
谁料，安古一听这话，立马又来了劲，扯着嗓子叫嚷道:
“憋扯犊子！快点告诉我，啥时候能抱孙孙！最好可以一手一个的那种！”
安曦无奈，也只得笑笑，答道:
“别急，爷爷，我知道您很急，但是请您先别急……”
“我不管！要孙孙！就要孙孙！实在不行老头子我就把刚才那小子抓来，再下点以前生产队给驴吃的药，把他和你关一起，不生个七八个就不许出来！”
…………
闹剧结束，
欢笑收场。
安曦送走了骂骂咧咧的安古，而后重新唤来了管家，笑着说道:
“张叔，我有点事，能麻烦您叫一下小玥来一趟吗？”
“好嘞！”
没一会，便从门外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踢踏踢踏，走入门来。
“姐，你叫我？”
“嗯，”安曦面带微笑，伸手替安玥理了理额间错乱的发丝，接着随口问道:
“小玥，外面冷不冷？”
“还行，就是风有点大，怎么啦？姐，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安曦并未直接戳破，别墅里长期温暖，倘若少女一直待在屋里，又怎么会知道外面的情况呢？
她只注视着眼前傻乎乎的妹妹，犹豫着，终究仍是开口说道:
“小玥，姐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喜欢苏沐？”
“额……啊？没有啊，姐你真是的，”
安玥笑着打趣道:“那死渣，啊不是，苏沐搞不好将来都成了我姐夫了，我又怎么可能喜欢他？别开玩笑啦！”
“小玥……我不是那个意思……”
“啊好啦好啦！不说啦不说啦！张叔说今晚有火锅吃，那什么，姐我去帮你到后厨看看哈！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