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清脆的碰杯
夜晚时分，城南的老城区
月光照不到楼栋阴影中，洛临辰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房门，出乎他意料的是，屋内漆黑一片，看起来并没有人烟存在过的痕迹
清欢姐不是说过她今晚会来么？还是说因为自己说了要晚点回，所以清欢姐也晚点来了？
脑海中数个疑问浮现，洛临辰缓步走入，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一旁的墙壁，摸着黑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突然有人从侧立的柜子后冒了出来，对他大声喊道，“欢迎回家！”
这个人自然是许久未见的夏清欢，依旧穿着那身简约的休闲衣装，白皙的脸庞上化着淡妆，遮住了眼角黯淡的痕迹，正带着亲切的笑容望着他，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与洛临辰想象的样子分毫不差
夏清欢的突然出现并没有吓到洛临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深色的眸子平静如水，又好像在深处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呃……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看见洛临辰不为所动，夏清欢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看来失败了”
“是惊吓还差不多吧”洛临辰无奈地回道
虽然夏清欢年纪比洛临辰大上不少，但有时候他真觉得对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乐此不疲地做些无聊的事情捉弄他，或许姐姐逗弟弟玩的心思就是这般奇怪
“这都无所谓啦”夏清欢说着又笑了起来，“你看我忙了这么久，这刚回到江城，就来老城区找你了，还不算有诚意啊？”
“结果你这小子还板着一张脸给我看”夏清欢继续说道，“怎么，不欢迎姐姐来啊？”
“没有的事，清欢姐”洛临辰闻言也是露出一个浅笑，“你能来，我很高兴的”
“这还差不多”夏清欢听到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开口问道，“晚上吃过晚饭了么？饿不饿？”
洛临辰一愣，也是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好像他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认真吃过东西，先前太多繁忙的琐事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一点
“有点小饿”面对夏清欢的询问，洛临辰也没有伪装，而是大方地承认道
“嗯？”夏清欢闻言却是眯着眼睛看向他，做出一副仔细端详的样子
“能让你小子说出‘有点小饿’，那看来是真的很饿了”
洛临辰听着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谁知道夏清欢为什么会对他产生这种奇怪的印象
“洛临辰啊，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夏清欢伸手扶额，语气有些无奈，“姐姐这才两周没来，你就已经连饭都不好好吃了”
“姐姐要是再不回来，你怕不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清欢姐，你说的太夸张了”洛临辰忍不住出言反驳
“算了，看在你小子还饿着在的份上，暂且先放过你”夏清欢说道，“先上桌吧，我去把菜端出来”
“意思是等下再修理我么？”洛临辰听出了那句话的言外之意
“看你小子态度咯”夏清欢轻笑着说道，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清欢姐，我来帮忙”洛临辰连忙跟了上去，生怕再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
“算你小子识相”夏清欢再度认可地点了点头，笑容分外轻松
因为洛临辰说过他今天会晚回的缘故，所以夏清欢并没有做太多复杂的菜，而是做了一碗简单的蛋炒饭。洛临辰刚打开电饭煲，就闻到了浓郁的鲜香味
黄嫩嫩的鸡蛋宛如碎银闪耀，点点葱末散落在其间，与切好的火腿相衬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
“怎么样，看着还不错吧？”夏清欢看向他问道
洛临辰理所当然地点头表示赞同，夏清欢在厨艺上的水平他是打心底的佩服，偶尔还从对方那里学过两招
“洛临辰，看这里”夏清欢又突然喊道
洛临辰侧头望去，发现夏清欢对他神秘地笑了笑，然后侧开身子，伸手拿开了用来保温的盘子，露出了厨房里唯一一个大碗
里面装着甜腻软糯的红烧肉，色泽鲜艳动人，如果没猜错的话，夏清欢一定又加多了糖
“当当当”夏清欢张开双手一上一下地摆放，向洛临辰展示着她的成品，“没想到吧，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怎么样，是不是很高兴？”夏清欢愉悦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眸子里满是期待，闪着轻亮的光
看着这碗熟悉的红烧肉，洛临辰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已经能预想到那甜腻的口感，就像夏清欢曾经说的那样，人吃甜的才会感到高兴
“我很高兴”洛临辰用力点头，“谢谢清欢姐”
“能听见你小子说出这句话，姐姐我忙活这么久也值了”夏清欢随口说道，然后端起装满红烧肉的大碗向外走去
将饭菜放好后，两人坐在桌旁，夏清欢翻找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瓶果汁递给洛临辰，又给自己开了罐啤酒
“快吃吧，等下凉了就不好了”夏清欢说完后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清欢姐，少喝点，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洛临辰忍不住提醒道
“也不多啊”夏清欢说道，“你小子不知道，这两周我都在忙工作的事情，别说喝酒了，有时候吃饭都是随便应付的”
“这好不容易忙完了，姐姐回到江城，难道就连小小地享受一下都不行么？”夏清欢说到这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洛临辰，好像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洛临辰无奈地看了夏清欢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她碰杯，而夏清欢也是立马换上轻松的笑容，再度开了一罐啤酒
“干杯”夏清欢大声说道，然后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清欢姐，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洛临辰语气里的无奈又多了几分
但夏清欢只是朝他笑了笑，还炫耀似地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洛临辰见状也只能默默吃着自己的蛋炒饭
冷清了许久的老房子久违地热闹了起来，就着饭菜和冷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夏清欢向洛临辰讲述了出差期间的一些趣事，而洛临辰也时不时出声应着，表情平淡宁静，好像并无异样
“洛临辰，你最近过的怎么样，还好么？”夏清欢突然问了一句
“还好啊，清欢姐”洛临辰习惯性地回道，“就还是老样子呗”
“算算时间，江阳中学的成人礼就快到了”夏清欢说道，“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跟我说过，你参加了一个微电影活动么”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洛临辰答道，“已经进入结尾部分了，按照学生会的安排，下一周就可以结束了”
“这样啊，听起来挺不错”夏清欢笑着说道，“可惜姐姐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了，不然还真想看看，你小子到底演的怎么样”
“清欢姐，学生会到时候会在学校论坛的官方账号发布完整视频的”洛临辰说道，“你可以去那看”
“是么？那看来姐姐从高中留存至今的账号又要重出江湖了”夏清欢说完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像是翻找曾经的账号还在不在
“洛临辰，你最近学习还好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周就是四月月考了吧”夏清欢看向他，表情严肃地说道，“这可是高考前最正式的一次月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洛临辰随口说道，“我有把握取得不错的成绩”
“你能这样说，那姐姐也放心了”夏清欢表情缓和下来，“看来你小子是终于开窍了”
洛临辰只是轻笑一下没有说话
饭桌上的氛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洛临辰慢慢吃着饭，夏清欢也慢慢喝着酒，度过着这个对两人来说都难得的悠闲时光
待吃得差不多了，夏清欢又忽然问道，“洛临辰，你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么？”
洛临辰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平静地看过去，“清欢姐想说什么？”
“洛临辰，有些事姐姐觉得不应该现在说，免得影响到你的状态”夏清欢语气认真，“但提前说的话，也算是先规划好吧”
“你有想过以后考哪个大学，在哪里生活么？”夏清欢继续说道，“等你踏入大学以后，有些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你会去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遇到全新的人，然后开始全新的生活，也会遇到全新的问题”
“你今后的路还很长，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着你，比如恋爱，比如工作，比如住宿，比如其他杂七杂八的琐事”
“姐姐知道，你是个自立的孩子，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井井有条，但现实就是这样，你的家庭情况摆在这里，往后它可能会成为你的麻烦，或者说你的阻碍”
“所以姐姐跟你说些，是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毕竟姐姐也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人到最后，能依靠的总归只有自己”
“你能明白姐姐的意思么？”
洛临辰默默地听完了，他当然明白夏清欢的意思，他只是感到有些心累，好像突然之间有着莫名的压力压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未来，洛临辰以前还侥幸地觉得这个词离他太远，他只需要过好当下就好，但如今情况发生了改变，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别人，他必须要好好考虑了
洛临辰低下头，脑海中又回想起先前咖啡厅里的情景，爱茵薇尔教授的话一句接一句浮现出来，像是魔咒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
“清欢姐，我跟你说一件事”沉默良久后，洛临辰缓缓开口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之所以一个人来到江城生活，是因为以前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被赶了出来”
“但不久前我的家里人来消息了”洛临辰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我今天晚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和他们见了一面”
“真的吗？”夏清欢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给了我一个选择”洛临辰眼眸低垂，深色的眸子里一片黯然
“如果我还是不想回去的话，他们可以让我继续留在江城生活，并且不做过多的干涉，仅保留最基础的支持”
“但如果我想回去了，他们会安排我到国外的名牌大学去读书，并为我安排好以后的一切”
“清欢姐，你觉得我该怎么选呢？”洛临辰轻声问道
夏清欢听完后静静看着他，然后又开了一罐啤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小口，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那还用想么？”夏清欢伸手拍着洛临辰的肩膀对他说道，“当然是听你家里人的啊”
“去国外读大学，听起来多酷啊，姐姐以前读研期间也想去的，但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还是放弃了”
“等你从国外回来，你就是留学生了，履历摆在这里，以后干什么不容易？再说了，有了家里人的帮忙，你往后还需要像现在这样节俭度日么，更好的生活不是摆在你的眼前么？”
“而且这是你和家里人和好的机会啊，家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是不能解决的呢？你总不能以后一直这样和他们僵着吧？”
“洛临辰，无论发生什么，你的家人都是不会害你的，他们既然找到了你，必然也是有所愧疚，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所以用这种方式提醒你”
“如果他们给你安排好了未来的一切，让你从此后顾无忧，你为什么不尝试去接受呢？”
夏清欢说的很多，也很周到，从她的角度来看，显然洛临辰并没有任何犹豫的理由，但这也是因为洛临辰并没有告诉她实情，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不知道什么白夜什么洛家，她只是由衷地希望洛临辰可以拥有更好的未来
“怎么，难不成你还舍不得江城啊？”夏清欢又笑了起来，说完还随手戳了戳洛临辰的脸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次洛临辰没有再故意隐藏，而是直白的点了点头
夏清欢一愣，但下一瞬又恢复如常，“江城这么个巴掌大的小位置，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再说了，只是去国外读个大学而已，你以后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交通这么方便，等你以后生活稳定了，想什么时候回江城都可以啊”
“如果你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还没做，那姐姐希望你能下定勇气，就当是为了自己疯狂一次也好，免得以后留下遗憾，毕竟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
洛临辰再度轻轻点头
“算了，不聊这种伤感的话题了”夏清欢笑容又变得轻松起来，将手中的啤酒递向他，“来，干杯”
洛临辰也举起果汁，和夏清欢碰杯在一起
“洛临辰，不管你最后怎么决定，姐姐都支持你的选择”夏清欢看向他说道，“但姐姐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因为姐姐不想看到你后悔的样子”
夏清欢的语气难得的郑重，洛临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夏清欢又继续笑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回来建设江城啊，怎么说这里也算是你的第二个家了”
“苟富贵，勿相忘，你也别忘了照顾你的清欢姐，姐姐还指望着你学成归来继承家业，能包养姐姐一辈子吃穿不愁呢”
好像许久之前某个灯光同样明亮的夜晚，他们也谈过这个“吃软饭”相关的话题，夏清欢想到这不禁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其实她只是随口说了句无厘头的玩笑话，也不在乎能不能兑现
但洛临辰却是认真地回复道，“我会的”
“清欢姐，我不会忘了你的”
夏清欢听到后停了一瞬，然后笑得更开心了，开心到她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好像曾经过节她带洛临辰去电影院看喜剧片的时候，也是笑的这样肆意，还会问他觉得好不好笑，再从怀中拿起一颗爆米花塞入口中
“臭小子，就会嘴上说得好听”夏清欢伸手拭去泪滴，“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哄姐姐开心”
她抬头看向洛临辰，眼神中满是温柔
“干杯！”夏清欢举起了桌上最后一罐啤酒，嘴角弧度动人
洛临辰与她碰杯，然后学着她的样子，将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没有半点余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