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埋伏
如今的李俊成和于辅国便埋伏在这里，海面上，还有十几条战船虎视眈眈。
打到现在双方基本都已经明牌，也没什么好隐瞒意图的了。
自从收到至少有三万精骑前来收复金州的事后，李俊成和于辅国着实紧张了一把。
因为之前刘凌估计，对方撑死只会来一两万人。
谁知，那些逃回去的溃兵夸大了大周军的数量，而且努尔哈赤的心态转变也极为迅速。
调代善、阿敏二人收复金州，调莽古尔泰镇守锦州，这便代表着他已经对宁远失去了兴趣。
故而，一旦代善和阿敏进攻失利，接下来李俊成和于辅国将面对的是整个女真部落的全力猛攻。
也幸亏蓬莱送来了不少火药、大炮、手雷等物品，不然的话，二人怕真的只有用性命来抵挡了。
老虎山上，一身戎装的李俊成缓步来到了山上。
见他到来，于辅国满脸凝重的问道：“老李，凤鸣山和龙脖山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后者点了点头道：“都安排好了，咱们这两万人，就是全死在这，也定要挡住敌军一个月。”
听到这话，于辅国笑了：“呵呵，这次你我二人若能战死在这，将来必定青史留名！受后世敬仰！”
在这个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多岁的年代，人命不值钱。
如果有机会能留名青史，哪怕是个目不识丁的匹夫也会义无反顾。
没有人会拒绝族谱单开一页的诱惑。
而且还有句古言曰：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对于一名将军而言，最好的归宿并非是卧病在床屎尿相伴的窝囊死，而是堂堂正正的战死在沙场。
如果以自己的死，换来最后的胜利，那将更有价值。
二人虽是勋贵出身，但却也是从底层军官摸爬滚打起来的，并非是那些坐在功劳簿上啃老本的官二代们。
此战的重要性，二人心里都清楚。
只要能让张磊在金州顺利修建起城池，大周的对外战略将彻底逆转！
寒风呼啸，将老虎山上光秃秃的树干吹得吱吱作响。
西北方，目光极尽之处，只见一股红色的潮流，正向着这里急速逼近。
“来了！”李俊成说话的同时，大地也开始震颤，紧接着便是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毫无疑问，来者正是代善所率领的两红旗，以及阿敏所率领的镶蓝旗。
从宁远到盖州足有五六百里的路程，哪怕他们日夜不停的行军，先头部队的五千骑兵也足花了八天时间才抵达这里。
此时距离金州失陷已经足过去了十二天。
而统领这支先头部队的，则是代善最能打的两个儿子，岳讬、硕讬。
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儿子其实和代善并不亲近。
这二人的母亲早逝，后来代善又娶了个小老婆并生了儿子。
之前说过，代善比较好色，还曾给自己老爹戴过绿帽子，有了小老婆之后，他便听信小老婆的枕边风，开始虐待自己的两个儿子。
刚开始也只是少分了些家产，后来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诬陷自己儿子硕讬叛逃，要抓住处死。
幸亏老头子努尔哈赤明白事理，将事情调查清楚，恢复了自己两个孙子的名誉。
当年努尔哈赤小时候也曾受过继母虐待，对这类事情深恶痛绝。
所以在代善的亲妈死后，他也对代善和他的同胞兄长褚英极为照顾，并未区别对待。
甚至还打算将汗位传给褚英（性格太差最后被努尔哈赤处死）和代善（搞小妈问题，也没能成）。
可想不到，自己这好大儿竟也干起了这种事。
于是，便将代善臭骂一顿，说：你也是后妈养的，老子什么时候虐待过你？
最终，在努尔哈赤的支持下，岳讬和硕讬两兄弟和代善完成了分家，二人共掌镶红旗，虽然还在代善麾下，但也只有打仗的时候听指挥，平日里各过各的。
而这次，代善为了能尽快扫清障碍抵达金州，便挑选了正红旗和镶红旗的精锐，组成了这支先锋军。
他本人和阿敏则带着后续部队，以及一些必须的辎重，在后面行军。
岳讬和硕讬从小便跟着代善以及努尔哈赤南征北战，也算是久经战场。
二人率领骑兵来到老虎山前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前方道路并不寻常。
根据汇报，进攻金州的汉人一路北上，已经将盖州拿下，而老虎山这里，又是最佳设置埋伏的地点。
那些汉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大哥，怎么办！”硕讬问道。
岳讬举起了手道：“让兄弟们先吃点东西，我带些亲兵去前面看看！”
“小心这些汉人的大炮！”硕讬提醒了一句，便去安排去了。
岳讬应了一声，随后便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亲兵向老虎山方向看去。
此时正值隆冬，树木凋零，老虎山上大片的积雪还未融化，远远看去，像是一个白皮刺猬。
而在另一边的海面上，十几条战船正在海中随着海浪沉浮，纵使相隔数十里之远，但岳讬仍能感受到船上的大炮所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毫无疑问，前方必有伏兵。
莽古尔泰在觉华岛干的蠢事岳讬是知道的。
五千精骑连对面面都没见到，便全部见了阎王，自己手下也只有五千人，还要一路打到金州，若是全死在这，那还不如自己去撞墙。
“去山下巡视一圈，看看对方有多少伏兵！”
闻言，七八名骑兵策马向前冲锋而去，他们分的很散，前后相隔足有十余米，这样的话，哪怕对方开炮，也没办法杀伤多人。
山上的李俊成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他对着身旁手下的人说道：“放他们过去，别轻举妄动！”
很快，那几名骑兵便已经来到了老虎山脚下，他们四下张望似是想要确定伏兵的位置。
很快，这些人便看到了半山腰上修筑的堡垒。
几人也是老兵了，看到那些堡垒，他们便知道，想要仰攻正面攻下那些堡垒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里莫说战马，人都未必能爬上去，想要攻破便必须从大山的另一侧绕行。
而大山的另一侧是什么情况他们还不知道，也没法知道，从这里绕行到大山的另一端，至少也要一两天的路程。
由于堡垒内并没有什么动静，所以几人还特意在山脚下耀武扬威了一番，才回到了岳讬面前。
“怎么样？”岳讬问道。
那士兵道：“主子，山上有伏兵而且人数不少，他们在半山腰修建了堡垒，强攻极难取胜。”
“直接通过倒是可以，不过他们怕是会用弓弩阻拦，而且他们在海上还有战船，我们能过，后面的辎重部队就难过了。”
骑兵速度快，对方只要没有在当道设置障碍，他们便能迅速通过这片险地。
但辎重车就不行了，山上的守军暂且不说，单是海上那十几条船便不是吃素的。
十车粮食通过这里，能保存下来三车就不错了。
要知道，盖州距离金州还有四五百里的路程，大周军队的指挥官只要不是傻子，必定会将沿途所有可能获得补给的地点全部毁掉。
如果没有辎重，等他们抵达金州的时候，粮食正好吃完，到时候别说打仗，饿都能饿死他们。
更何况，根据岳讬分析，大周军队此时必定龟缩到了金州城内做好了打防守战的准备。
双方对战，短时间内未必能胜。
所以，想要收复金州，便必须将山上的伏兵全部消灭，然后再让辎重车走靠山的一面，从而减少被大炮轰击的可能性！
至于海上的战船，他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女真部族虽说以渔猎为生，但打鱼的船和战船完全是两码事，后来改行当了抢劫犯之后，他们打鱼的本事基本上也丢了。
至于水师舰船，更是毛都没有，去市舶司购买粮食的船，还是找高丽国要的。
指着这些船和大周水师的战船死磕，还不如去觉华岛送死！
现在的岳讬虽不知道什么叫制海权，但他却明白，没有水师战船，他们打仗打的很憋屈！
就在岳讬苦思破局之策的时候，硕讬赶了过来：“兄长，怎么样？”
岳讬指着远处的老虎山道：“山上有伏兵，但道路上没有。”
硕讬也是久经战阵，他看了看老虎山，又扫了两眼地图，立刻便明白了当前局势。
一番思量之后，他沉声道：“要不我带人往老虎山冲上一次？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厉害！”
此举虽然危险，但岳讬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犹豫片刻之后，他点头说道：“好！不过要多加小心，一旦不成，立刻撤下来！”
“是！”硕讬应了一声，随后便带着麾下五百多精锐向老虎山冲去。
老虎山上，看着猛冲过来的一股骑兵，于辅国登时便笑了出来：“这小子，挺贼的嘛。”
旁边的李俊成也微微点头。
硕讬所冲锋的方向是一个夹角，从这里进攻，可以避免被海上的船炮轰击，同时，这里的山坡也比较平缓。
骑着马还能往上冲一段距离，当然，最后肯定是要下马步行的！
当然缺点也是有的，这里是夹角，一旦对方开始登山，便有可能遭到周围四面八方的攻击。
但两权相害取其轻，比起被炮轰，其他都能接受。
就这样，硕讬带着几百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山脚下。
此时，山上一点动静没有。
眼见对方没有反应，硕讬当即带人开始向山上爬去。
然而，就在他们爬到半路的时候，山上突然落下数不清的石头、木头向硕讬等人的脑袋上砸去。
在重力势能的加持下，这些就地取材的滚木礌石顿时便将这些士兵们砸了个人仰马翻。
硕讬虽有意冲锋，但当看到那陡峭的石壁后，还是放弃了。
想要盯着这些东西爬上去，怕是只有神仙来了才行。
当然，他也并未撤退，而是对手下招呼道：“射箭！射箭！”
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们随即抄起弓箭向半山腰上射去。
只是一边躲避滚木礌石，一边瞄准射箭操作难度实在太高，所以这些人大多只是胡乱抛射。
就算如此，也有很多人被石木砸下山去一命呜呼。
而半山腰上躲在堡垒内于辅国等人，却只是乐呵呵的看着这些家伙。
对方所射出的弓箭，也尽数被木板盾牌挡了下来。
双方纠缠了些许，眼见对方连头都没露出来，硕讬无奈也只能选择撤退。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李俊成沉声道：“只是先头部队便想从我这通过，你们怕是在做梦！”
随后，李俊成便对身边人吩咐道：“通知下去，对方若只是试探，便用滚木礌石攻击，不可动用火炮和手雷。”
“是！”旁人应了一声随后便传令去了。
这时，于辅国凑上前道：“我说老李，这有我守着就够了，为了防止万无一失，你还是直接去凤鸣山守着吧！”
凤鸣山位于盖州以南，算是二人构筑的第二道防线。
毕竟一个老虎山是放不下两万人马的，而且梯次阻击，也能更大发挥他们的地形优势。
对于于辅国的提议，李俊成也有些意动，但犹豫一番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吧，他们主力还未来到，先头这些人不会越过老虎山直接去凤鸣山的。”
“等他们主力到来，我再去不迟！”
于辅国闻言也不再多说。
另一边，刚才的战况岳讬完全看在眼中，对方隐藏实力的意图他也明白。
显然，自己若是不全力进攻，他们也不会动真格的。
这时，硕讬也灰溜溜的跑了回来，他看向岳讬说道：“兄长，他们只是用滚木礌石回击，什么也没试探出来。”
岳讬闻言点了点头，随后道：“我们是先锋军，任务便是为后续部队扫清道路。”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在主力到来之前将盖州拿下！”
“一会我率领一半兵力走山脚直取盖州，你带领一半兵力分散进攻老虎山。”
“如此两面出击，定能扰动敌军，到时候我等再寻找他们的破绽，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