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纫秋兰

  “客官，您好好休息。”
  店小二正准备离开，却发现门自己关上了。
  一转身，见周游抖了抖衣袖，开始倒茶。
  客是贵客，茶是好茶，清香四溢，花满三月，凤游天下。
  洛阳凤羽，茶中极品，只有天字一号房才备着。
  “坐吧。”
  茶有两杯。
  “客官，您这是......”店小二战战兢兢问道。
  “喝茶，聊天。”
  店小二顿时心慌，喝茶事小，聊天事大——不对，喝茶事大，洛阳凤羽，他这一辈子也尝不到一口。
  至于聊天.....顶多是打听刘捕头和老板娘那些陈年旧谷子......
  “这可是好茶！”他挪步过去，不敢坐着。
  “坐呀。”
  “不了，不了。”
  周游无奈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店小二的眼珠却似要掉进杯子里。
  “忙了半天，想必你也累了，先喝茶。”
  店小二赶紧在自己围裙上擦擦手，双手捧起茶杯，小心翼翼地靠到嘴边，先闭着眼闻了闻，心满意足，再抿了一小口，喉头颤动，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这当口，周游又喝完一杯。
  这茶......他纳闷，店小二喝起来怎么如饮仙界琼浆似的？
  比起魔尊的那壶秋叶红，差了不少啊，他不禁摇摇头。
  “客官，您想聊什么呐？”店小二既然喝了茶，便要做到话搭子的义务——这就叫专业。
  “你们这里死过人？”
  噗——
  好好的一口洛阳凤羽就这么没了。
  店小二赶紧稳住剩下的半杯茶，惶然清理桌上的茶水。
  “客官，对不住，对不住！”
  “没事。”周游笑了笑，又给小二的茶杯满上。
  店小二诚惶诚恐地端起杯子。
  “你们这里死过人。”
  店小二听出来了，这次，贵客用的可不是问句。
  “您说笑呢......”店小二用茶杯挡住嘴，“刚才您也看见了，咱们客房快住满了......”
  周游啊了一声，吓得店小二一激灵。
  “怎么了？”
  “没，没事。”
  周游又喝完一杯茶，确实没体会到这茶的精妙之处，遗憾地叹口气。“那几间，住的是外乡人吧？”他问道。
  店小二眼神飘忽，喉头一动，“嗯......啊......”
  周游笑了笑，“老板娘住这里吗？”
  “原本是不住的。”店小二支支吾吾道，“可是吧......出了那事儿，客人有些怕，老板娘便自己也住店里，当个活招牌。”
  “住了有一个半月？”
  店小二一惊，不住点头。“客官，您怎么知道？”
  周游自然是知道的，若老板娘再多住些时日，怕是全镇都会知道了。
  “你怎么不住这里？”
  店小二挠挠头，咧嘴笑道：“我倒是想......”他看向房间的大软床，“我哪儿配呀！”
  周游笑了笑。福祸难料，店小二也算幸运。
  店小二的茶见了底，周游也不想再问。
  “行吧，我就不耽搁你了。”周游道。
  店小二多少有些不舍，讪讪站起。
  周游轻抬右眉，又倒了满满一杯。
  店小二喜笑颜开，这回一咕噜便喝得一干二净。
  用了午膳，白日里也无事，周游便出街转转。
  泥墙灰瓦，青石板路，马蹄踏步走，发出嘚嘚声响。镇上就这一条主街，烟火人气便聚集在此，人声嘈杂，香气四溢，当然，免不了马粪味儿。
  一个小摊儿，一位老妪，贩卖香囊狗牙，唱道贴身福气。
  这东西，讲究的便是一个信念，信则灵，不信......你也不会掏钱。
  周游拿起一个香囊，白绸青带，绣了株不知名的草——或许就是普通野草吧......周游想，闻到淡淡的药草味儿。
  老妪又递上来一个：“公子，这个好，精致面料，上等草药！”
  绿底红花，太过艳俗，也不知谁兴起的这种搭配，他不喜欢，所有没接。
  他突然想起那只小狐狸来，香缨辟邪，不知对妖精是好是坏。
  小七初成人形，少了最后一道天雷，底子不稳，怕是需要某样东西来稳固灵气。
  东西是什么到无所谓——毕竟他可以用自己的灵气蕴养——重要的是看对眼。
  “多少钱？”
  老妪眼珠转了转，“五十文钱。”
  五十文钱，以前的周游怕是丢下便走，头也不回，什么马都难追那种。
  如今嘛，朝廷欠着他几百两银子——什么叫富贵？他不痛不痒付钱走人，让惊讶的老妪觉着自己吃了大亏。
  这便是富贵。
  就连午后阳光也温暖了许多。
  当晚，周游饱餐一顿。
  他早已辟谷，但人间美味，胃比内在灵体更清楚。
  钱，自然是记在刘捕头账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所以，干嘛不享受呢？
  吃饱喝足，他便睡意朦胧。
  慢悠悠躺在床上，忘了熄灯。
  再起身？太麻烦。
  他右掌轻挥，灯灭青烟生。
  窗外月明，洒下三寸清辉。夜已阑珊，静听虫鸣。
  铛地一声锣鼓起，竟过了卯时。
  一夜无事，周游叹气，翻身，只觉索然无味。
  这只“鬼”还真沉得住气，他想，看来明晚得用点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