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辰礼

  “桑桑,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小铃铛懒洋洋的贵妃躺在贵妃榻上打哈欠。
  桑榆搁下手中的书,看向小铃铛:“那就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小铃铛爬了起来,做了个标准的下犬式拉伸,又高高拱起脊背,直到觉得浑身都舒坦了才蹭到桑榆身边继续说道,“杜恒听说京城里最近流行一出戏,准备花大价钱请畅春园在陆星迟生日的时候来王府演呢。他在畅春园遇到了那许乘月,两人一见如故,许乘月说当日他会亲自送戏班子来王府。”
  “怪不得我瞧他近日总带人往西院那边去,还不许人看,神秘兮兮的。”桑榆撇撇嘴,从前娴太妃和儿子居住,她素爱听戏,因此府里的确有个戏台子。
  不过娴太妃去世后,杜恒受兄长夺嫡所累,夹着尾巴做人,哪还敢整日听戏,那戏台子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没想到如今为了陆星迟又要启用了。
  “不会是那出新月郡主的戏吧?”桑榆伸手把小铃铛捞进怀里,“那出戏杜恒和陆星迟还是知道的越晚越好。”
  “好消息就是,杜恒给那许乘月忽悠了几句,改主意了,也不打听京中时兴的戏了,一门心思的想看霸王别姬。”小铃铛扬起猫猫头,示意桑榆给他挠下巴。
  “他可不就喜欢自比楚霸王,到时候再喝些酒,还不知道要如何跟陆星迟诉衷肠呢。”桑榆撇撇嘴,伸手帮小铃铛挠痒痒,她撸猫的手法越来越娴熟了,小铃铛舒糊的呼噜呼噜叫,很快就舒糊的意识模糊了。
  睡去之前,小铃铛随口嘟囔了一句:“桑……桑,唔,怎么提都不提那个许乘月啊。”
  桑榆愣了一下,上次一别,已三日了,许乘月那落寞的背影却时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小铃铛曾说,因为她是小世界中最特别的程序,所以对高级程序来说有着很强的吸引力。
  现在桑榆怀疑这种吸引力是相互的,不然她为什么总觉得许乘月似曾相识,总是对他难以忘怀。
  “我才没有……刻意不提他。”桑榆不知道是说给小铃铛还是说给自己,“我只是在想,他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和杜恒一见如故,一定是又憋着什么坏。”
  小铃铛早已睡熟了,只是睡着也还呼噜呼噜个不停,跟个小火车似的。桑榆爱不释手的撸了几把他光滑的皮毛,索性也倒在榻上睡个午觉。
  反正目前来看,这许乘月待她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在桑榆的刻意纵容下,陆星迟的生辰礼办的隆重而盛大,府中的丫环像原世界那样献上了歌舞,只是这一次要精美盛大的多。
  歌舞完毕后,还有照亮了半边天的盛大焰火。
  想来是很合陆星迟心意的,性子一向较为内敛的她竟然拉着杜恒的袖子,又叫又跳,兴奋的像个孩子。
  琳琅默默的别开眼,见她失落,桑榆搂过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焰火多好看,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辜负了这盛景。”
  琳琅摇摇头,低声答道,“这般铺张,又非逢年过节,只恐皇上太后知道了,以为咱们家狂妄,借着陆小姐的生辰……”
  桑榆高深莫测的笑了,不置可否。
  闹吧,闹的越欢,京中才会愈发的物议如沸。
  焰火结束,陆星迟意犹未尽,她眷恋的看向杜恒,又落下泪来:“我……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盛大的焰火呢。也……也从未有人特意为我放过焰火。”
  桑榆无意与杜恒抢功劳,但拱火是少不了的,她含笑道:“王爷是真的疼星迟,年初琳琅生日时,王爷远在边关,府里都不曾大办。”
  杜恒这个昏头的,居然还敢接茬:“星迟遭逢大难,活该大办一场让她宽心。”
  琳琅想说“星迟初来乍到,王府是该尽足待客之道”,想说“爹爹,女儿不依呢,明年女儿的生辰礼爹爹可得送我双份”最终却还是都咽了下去,这些日子,她对父王,已经不抱什么期望。
  桑榆不再多言,而是带头送上了礼物。陆恪那天被桑榆带出去挑礼物,命运使然,他还是挑中了那支落星簪,送给了陆星迟。
  最后只剩杜恒了,陆星迟显然对歌舞和焰火就很满意了,垂泪道:“星迟何德何能,能得王爷怜惜至此。”
  “这算什么?”被美人用崇拜的眼神望定,杜恒心中豪气顿生,“我还有一样礼物给你。”
  “还有礼物?”陆星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面上却推拒道,“王爷和王府待星迟恩重如山,星迟实在是不敢再肖想其他。”
  桑榆和琳琅对视一眼,原来王爷是王爷,她们就只是王府众人。
  杜恒亲自用一块丝绸缚住了陆星迟的眼睛,男女大防,刚刚的一时情急拉拉袖子也就罢了,他还是没胆子亲自牵着陆星迟往戏台子走。
  “琳琅你来,带星迟去西院那边。”杜恒这时候才想起了妻子和女儿,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琳琅深深看了父亲一眼,还是上前扶住陆星迟的胳膊,带着她往西院的戏台子走去。
  心里憋了一团火,琳琅却不敢发泄出来。陆星迟是太后和皇上托孤到王府的殉国忠臣之后,闹大了,伤的是整个王府,哥哥的仕途刚刚有了起色,她不能因为一时的义气,毁了哥哥和母亲。
  一路上,陆星迟还时不时同琳琅和杜恒说话,追问杜恒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她很聪明,知道桑榆对她有很大的敌意,不敢去触桑榆的霉头。不过琳琅也不怎么搭理她,只有杜恒对她温柔小意至极。
  好不容易到了戏台子,琳琅跟丢开什么脏东西一样,快速松开了陆星迟,站到了桑榆身边。
  陆星迟犹自不觉,还在同杜恒撒娇。或者说,她知道,但是她选择装傻。
  “琳琅,你怎么突然把我放开了啊。王爷,王爷,星迟是不是可以除下绸带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软,还带着些雀跃和欢欣,把握的恰到好处。
  杜恒很吃这一套,柔声答道:“当然可以。”
  陆星迟摘去蒙眼的绸带,原本昏暗的戏台子一瞬间灯火通明,戏班子的人如同说好了似的,齐齐行礼,为陆星迟送上祝福:“定王殿下恭贺陆小姐芳诞,祝陆小姐平安顺遂,万事无忧。”
  “王爷,这是你为我准备的吗?真的吗?”陆星迟转身,惊喜的看向杜恒。
  她的发丝在空中甩出了一个俏皮的弧度,甩到了杜恒心上,也甩到了桑榆脸上。
  晦气。桑榆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
  等两个沉浸在爱河把别人都当傻子的人眉来眼去够了,终于想起听戏这一茬了。霸王别姬终于上演,桑榆和琳琅都不耐烦当这个看客,却也无可奈何,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虞姬自刎,陆星迟哭的伤心,恨不能哭倒到定王怀里。
  桑榆看破不说破,琳琅跟在她身旁,欲言又止,眼圈儿眼见着又要红了。桑榆只得拍拍女儿的手,借口让女儿帮忙去找小铃铛来,让锦葵和芙蕖陪着她出去透透气。
  戏剧到了尾声,陆恪拍着巴掌看的津津有味,桑榆塞了一盘点心给陆恪,自己也放松的靠在软榻上,她有些醉了,没精力再关注杜恒和陆星迟了。
  突然间,一层阴影蒙了上来。桑榆微微仰头,逆着光,她根本看不清是谁站在她身后,不过她知道,一定是许乘月。
  她想说“你来做什么”,最后却变成了,“许老板来了啊?刚才是躲在哪里看好戏呢?”
  “夫人不喜欢这出戏吗?”许乘月坐到了桑榆旁边,一双桃花眼紧紧注视着桑榆的面庞,“改日夫人来畅春园,乘月新排一出好戏给夫人可好?”
  还没等桑榆回答,戏就唱完了,杜恒还在哄着陆星迟:“星迟,怎么哭的这样伤心,可还要看点别的?”
  陆星迟哭的梨花带雨:“王爷,我实在是为项王和虞姬惋惜,每每想到他们有情人不能长相厮守,我就心疼不已。”
  杜恒心疼的看向美人儿:“是我的不是,早知会惹你伤心至此,我就不让他们在你生辰上演这出戏了。”
  “不怪王爷,也不怪戏班子,他们演的很好,还该赏他们的。”陆星迟对着杜恒勉强一笑,楚楚可怜,“王爷不用管我,我缓一下就好。”
  杜恒急了,“你的生辰,我还让你伤心成这样子,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我陪你在府里走一走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府里的那株昙花吗?我们去看看她开没开,好不好?”
  “好。”陆星迟含羞带怯的应了,随即又看向桑榆,“王妃,琳琅,小恪,你们也一起去吧,咦,王妃你身边是……?”
  勿cue,真是的。桑榆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
  杜恒也这时候才发现许乘月,客套道:“许兄弟,你还真的亲自来了。”
  许乘月随口答道,“瞧见王爷看的入迷,又忙着哄佳人,便没打扰王爷。如今戏也唱完了,我就不多叨扰了。”
  杜恒被这出霸王别姬的戏勾起了心底的情意,此刻也无意留客,遂含笑道:“许兄说笑了,这位便是征南将军的女儿陆星迟,如今客居王府,我和夫人便多照顾她几分。”
  桑榆都懒得正眼看杜恒,现在当着外人的面,他倒知道扯上遮羞布了,却不知笑话早给人看尽了。
  “原来这位就是陆小姐。”许乘月敷衍的抱拳,“对不住,刚才是乘月一时想岔了。”
  “今日天色不早了,改日我再请许兄弟喝酒。”说完,杜恒又吩咐桑榆,“雁秋,你替我送一送乘月,星迟心里难受,我先带她去府里走走,散散心。”
  戏班子开始收拾行当,杜恒和陆星迟带着吵着要看昙花的陆恪也走远了,许乘月看着两人的背影摇头:“夫人,你选夫君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不是已经有一出好戏了吗?”桑榆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许乘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先前提及的排新戏的事。他摇摇头,神秘一笑,“这出戏腻味的很。我的戏很不一样,夫人来了便知。”
  桑榆偏头看向许乘月,“不去。”
  许乘月拿她没辙,只得哄道,“如果夫人来畅春园,那么乘月保证,夫人要做的事,事半功倍。”
  桑榆不置可否,许乘月继续说道,“夫人不想知道,征南将军为何被发配到边远之地驻守?皇上和太后又为何没大封陆星迟吗?”
  这些事,桑榆不是没猜测过,但一则她是女儿身,局限于时代,很多事情她无法做到;二则,她总是担心会连累便宜儿子。没想到,许乘月竟替她想到了这一层。
  “所以,你为什么要帮我?”桑榆方才有些贪杯,现下里醉眼朦胧,面如桃花,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成熟女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乘月脸一下子红了,结结巴巴的留下一句“夫人到……畅春园来……再说,乘月告辞”,落荒而逃。
  瞧见许乘月凌乱的步伐,桑榆的眼睛却恢复了清明,刚才随意一试,怎么反倒真试出了这许翰林的心意,他居然真的好像是喜欢自己?
  想想这个年龄差,桑榆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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