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棺材里的东西

  他第一次见到这棵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过了十多年了,齐笙从那堆不怎么被重视的记忆里翻翻找找,依稀还能找回那么点印象。
  “你说,我要是把整座地宫都毁个一干二净,这棵树还能继续在这里作妖吗?”齐笙低声呢喃。
  干脆将这七十二阵一块轰了。
  它就是再邪,没了地基,还能兴风作浪吗?
  离开水面的鱼,下地狱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老六警铃大作,它可太了解他们家这个完犊子宿主了,敢想敢说还敢做。
  就没他不敢的!
  “宿主你冷静点,如果墓室轰塌,阴气泄露,周围的磁场会失衡的。”老六发出紧急警告。
  磁场失衡,这片磁场控制的区域会因此改变既定走向。
  “这样啊,那也太可惜了。”话虽是这样说。
  但齐笙心中并没有多少可惜的感觉。
  早些时候老和尚交代过他,介入他人因果,是要承担相应的代价的。
  齐笙幽幽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宿主,你背后的尸体上有能量波动。”老六的话让齐笙隐隐失控。
  他走向石棺尾部,将腰间的绳索解开,接住沈之安的尸体,将其平放下来。
  动作轻柔到令老六瞠目结舌!
  “宿主,你不会是想......”老六也被检测出来的数据震惊了一下。
  它马上劝诫齐笙,“起死回生这种事古往今来从宇宙诞生开始就没出现过。”
  它的本意只是想告诉齐笙,这个人死了,没救了,就连灵魂都不在这了。
  “我知道。”齐笙声音哑的可怕,干咽了口口水,干到冒烟的嗓子才得以缓解。
  “我知道......没有起死回生......”
  “不需要你一遍一遍的来提醒我。”
  老六听到这话,松了口气。
  知道就行,没发疯就行。
  “宿主,节哀顺变,他的生命本来应该终结于墨脱,多活了几十年,是他赚了。”老六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碰上齐笙,又或者,沈之安没有跳下冰池,他早早就冻死在大雪封山的那个冬日了。
  齐笙嗯了一声,不愿说话。
  这具石棺,通体漆黑,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黑,齐笙划破手掌,染血的掌心就这么印在了石棺的棺椁盖上。
  沈之安的唇瓣已经泛黑泛乌了。
  鲜血染上石棺,那一小块染血的石料上开始透着蓝光。
  这具石棺是由顶好的聚阴石打造而成的。
  其效果仅次于七十二阵。
  但齐笙的目的并不是这些聚阴石,他要的,是棺椁里养的东西。
  聚阴石能保尸身不腐,而棺椁里的东西能让尸体恢复原状。
  如果外面那些残次品都有那样逆天的效果,没道理棺椁里那只会比外面的效果差。
  齐笙安置好沈之安的尸体后,顺着铁链滑行,倒挂在铁链上,脚尖勾着铁链,被匕首划开的手掌贴近石棺的缝隙中。
  他顿时握紧了拳头,鲜血直流,一滴不剩地顺着石棺的缝隙渗透进去。
  做完这一切,齐笙将给自己的伤口缠上绷带,他仍旧保持着倒挂的姿势。
  石棺内部传出来极其细微的簌簌声。
  老六几乎是尖叫出声,它的预感没错,混蛋宿主真的太不让人省心了!
  “啊啊啊啊啊啊!!!!!”
  “把里面的金缕虫放出来会出大问题的!!!”
  “齐笙你疯了吗!”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比起老六的撕心裂肺,齐笙表面和内心都一样的平静。
  他腰腹发力,另一只脚勾着铁链,顺势在空中完成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
  “别紧张,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齐笙漫不经心地告诉老六。
  “行了,你跪安吧。”不等老六再次开口,齐笙单方面闭麦。
  齐笙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里面的东西苏醒,然后爬出来觅食。
  这东西一旦见过血,那便不会再只甘心继续待在暗无天日的棺椁里。
  相信比起东岳王那个傻逼,他的血肯定更有吸引力一些。
  密石石棺、聚阴树、七十二阵,东岳王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傻逼竟然还敢妄想永生?
  真是痴人说梦。
  “他坐在那干嘛?”吴斜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齐笙在上面完成那几个杂技动作后,忧郁地坐在了石棺上,不动了。
  “登高望远,你懂个屁。”黑眼镜头也不抬就说。
  石棺里金缕虫爬行的声音越变越轻,最后逐渐消失。
  齐笙面上的平静在这一片安静的氛围中终于破裂,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金缕虫居然放弃了新鲜的朱雀血,而选择里面那具即将干涸的活死人!
  “窝草!”老六急匆匆大喊制止齐笙恐怖的想法,“不能打开!不能开棺!”
  “开棺立即尸变,聚阴汇阳,阴阳倒转,别说聚阴树的威力,光是这七十二阵里的阴气就足够这具尸体尸变。”
  “最低也是个不化骨!”老六的声音并没有拉回齐笙的理智。
  他要开棺的决心是如此的坚不可移,齐笙单手抱起沈之安的尸体,从边上的石柱上跳了下去。
  “阿笙,你准备开棺?”黑眼镜快步迎了上去,接过沈之安尸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齐笙的答案。
  齐笙没说话,人放下人就扭头走了。
  “我帮你。”黑眼镜招手让吴斜过来,将尸体递给他,“保护好沈教授的尸身,还有,自己找个地方躲躲。”
  不是,死瞎子是阿笙肚子里的蛔虫吗?
  一句话没说,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按照速度,哑巴张他们过不了多久应该就把人给带进来了。
  “阿笙,等等我!”黑眼镜追了上去,吊儿郎当地笑道:“这种活计就该交给黑爷我来。”
  “还是老规矩啊。”黑眼镜笑眯眯地说,可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沉默、寂静。
  明明两人离得这么近,可黑眼镜却产生了一种齐笙离他很远很远的错觉。
  “你不觉得你很烦吗?”齐笙抬头,目光却没注视着他,这句话让黑眼镜倏地变了脸色,紧接着,他又听到齐笙的另一句话。
  杀伤力更甚于刚才。
  “这是我的事 ,和你有什么关系?”齐笙依旧没看他,双目失焦,又或许他眼里就没这个人。
  “你被这里影响了。”黑眼镜强压下内心翻滚的涩意,拉着他的胳膊又一遍重复说:“你被这里的东西影响了。”
  “阿笙......”
  齐笙抬眸,冷漠的目光如尖刀、如利刃,深深刺痛了他。
  他说:“我很清醒,这棵树确实有放大情绪的作用。”
  他又说:“我没有失去理智。”
  黑眼镜握着他手腕的手瞬间收紧,不可思议地盯着齐笙,他顶着别人的脸,黑眼镜此时此刻却无比希望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最伤人的话不过如此了,黑眼镜想。
  齐笙动作缓慢而坚定地掰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说:“不过是睡过的关系......唔wu!”
  黑眼镜的忍耐早到了极限,他的脾气也就那样。
  谈不上是多温和的人,唯一仅剩的那么点温柔在碰到齐笙后,眼巴巴地掏心窝子捧到对方面前。
  在听到那半句不成样的话后,黑眼镜忍无可忍,低头按住齐笙的后颈,堵住了剩下的话。
  不远处架着沈教授准备找个安全地带观战的吴斜,抬头的时候不经意之间扫了这一幕。
  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走向?
  现在都已经不避人了是吗!
  吴斜一时间被震惊地忘记把嘴巴合回去了。
  “唔......滚开.......”齐笙耳朵泛红,推开黑眼镜,迅速往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阿笙,别说那些伤人的话。”黑眼镜拉过他的手,手指穿过指缝,与他十指交扣,牢牢地将人握在手中。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齐笙仰着头看着他,憋了数日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齐笙垂眸,修长的睫扇挡住了眼中的湿润,他的声音逐渐颤抖。
  说不清是被气的,还是别的。
  “你说过的,你的眼睛彻底瞎了,那就活不了多久了。”齐笙咬牙,吞没回唇畔里的一切呜咽,竭尽所能让自己不那么狼狈。
  “为什么不告诉我?”
  明明在原着里,这个时间线里的黑眼镜还好好的,他的眼疾并没有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该怎么救黑眼镜......
  光是想想就已经这么难受了......
  黑眼镜瞒得很好,如果不是在漆黑的墓道里,他不慎踢到了那块小石头,齐笙一点也没察觉到他的眼疾恶化了。
  “别哭了,我现在还能看清你呢。”黑眼镜低头,用指腹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珠。
  “别哭,偶尔看不清,没事的。”
  一听这话,齐笙哭得更凶了。
  他说的没错,在这棵聚阴树前,他的情绪被无限放大。
  “阿笙,我的阿笙。”黑眼镜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皮,虔诚而温柔的一个吻,点到为止。
  顾不得在边上的电灯泡,黑眼镜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别让这个小祖宗哭了。
  他低着头,带茧的指腹轻柔地擦去齐笙面上流淌的泪珠。
  什么好听的话都说了。
  “什么没事,这还叫没事?”齐笙不敢想象那个可能性,光是想想,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黑眼镜不能离开他,他离不开黑眼镜。
  他绝不能死。
  他必须要长长久久地陪着自己。
  “这个账等我出去了再和你算。”
  发泄过一通后,齐笙脑子清醒了不少,猛地转过头,和身后几米开外的吴斜大眼瞪小眼。
  “......”吴斜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讪讪地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齐笙。
  “好了,宝贝。”黑眼镜面上带笑,朝吴斜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走,指腹摩挲着齐笙的掌心,特意避开了绷带。
  “吴斜嘴巴很严的,放心好了。”
  齐笙绷着脸,甩开黑眼镜的手,若无其事地走了。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看着他的背影,黑眼镜逐渐品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黑眼镜追了上去,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并肩走到了棺材底下。
  “我要开棺,在他们来之前。”齐笙低声告诉黑眼镜,“里面是东岳王的尸体,我要的东西在他的尸体里。”
  “需要我做什么?”黑眼镜问。
  齐笙直直地看着他,也不废话,“棺材一旦打开,里面的东西会迅速尸变,在它彻底尸变前,这期间我必须取出我要的东西。”
  “瞎子,带他们进阵。”
  “动静越大越好,如果能毁掉那些东西,最好不过。”
  “好。”黑眼镜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那我去了。”
  “注意安全。”齐笙说。
  “得嘞!”黑眼镜摆摆手,头也没回,迅速消失在齐笙的视线中。
  交代完黑眼镜,齐笙仰起头,眸中倒映出石棺的影像,用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唐刀砍断铁链,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齐笙没两下爬上了中侧的石柱。
  “吴斜!”他朝下喊。
  吴斜噔一下从一块石头后面探出脑袋,“我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齐笙满脸黑线,气得吼他:“办正事!”
  “去那棵树上折一根树枝下来。”
  吴斜:“哦。”
  他看了两眼那棵漆黑的怪树,又看看盯着他的齐笙,自觉告诉吴斜不对劲,但他还是选择相信齐笙。
  一咬牙,他徒手爬了上去,光溜溜的树皮给人的触感十分平整,吴斜拔出腿上绑的刀,砍了根“小树枝”下来。
  从树上滑下来后,他兴冲冲地拿着树枝跑到齐笙站着的那座石柱下,“我丢给你!”
  说着,他将树枝往上抛。
  石柱高十二三米左右,树枝被丢上去,空中七八米的高度又掉了下去,差点砸在他头上。
  好在吴斜反应够快,唰一下往旁边走了两步。
  树枝掉在了吴斜的脚边,滚了两圈,挨着他的鞋子停止了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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