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文明的尽头

  宇宙是物质的，它秩序而冰冷，没有任何名为奇迹的存在。
  这是抵达了宇宙边界的文明，在了望那天地开辟之时，便已经存在并且仍在膨胀的宇宙边界时，所发出的感叹。
  人类在面对自己无法把握的问题时，总是寄希望于一个自己幻想中的，拥有无边伟力的“神明”。
  比如无法治愈的疾病，无法掌控的命运，无法逃避的死亡。
  但在抵达了宇宙边界的人类眼中，宇宙的一切都在冰冷的物质秩序之下。
  疾病不过是有机体功能的损坏，命运不过是无数物质交互的必然，
  至于死亡，那更是没有任何浪漫的结束。
  宇宙已经失去了神秘，人类已经掌握了自天地开辟以来，这片宇宙内的一切秘密。
  可在那抵达了宇宙边界的文明观测者眼中，却没有半分圆满的欣喜，其中浮现的，只有一份无可改逆的绝望。
  物质宇宙已经膨胀了数百亿年，但在这没有奇迹的宇宙里，纵然是宇宙本身也并非永恒。
  那天地开辟之时，撑开了整座宇宙的能量，虽然仍在无止尽地拓宽着宇宙的边界，但掌握了物质界的文明已经看到了终局。
  天地开辟之力并非无限，它在衰弱，它有着尽头。
  而宇宙生命的尽头，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里，人类文明的观测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所有的繁盛，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想法，都将失去意义。
  没有任何载体能够记忆人类的存在，在宇宙本身的尽头之后，虚无便是万物的终结与答案。
  无法拒绝，无法抵抗，无法逃避，这就是宇宙与人类的结局。
  人类在知晓答案的那一刻，失去了幻想，留下的，唯有最纯粹的绝望。
  ....
  无法以时间计算的疯狂之后，一个全新的发现，给了人类另一种选择的可能。
  特殊空间内，静静叙述的卡俄斯眼中闪过了几许追忆的色彩：
  “我们发现了暗物质....或者说...以太。”
  构成宇宙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物质由分子组成，分子继续放大，则是名为原子的渺小单位。
  亿兆原子的组合运动，构成了人类肉眼可以观测的物质变化。
  但原子却仍旧可以继续拆分，在原子之下，则是夸克级别的更微小存在。
  那么，夸克便是构成整个宇宙的最基础单位了吗？
  并非如此，夸克仍旧是由质子与中子组成，物质的细分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可以无限观测下去。
  曾经，人类是如此认为的。
  但正如同走出地球，迈向整个宏大物质宇宙的人类最终抵达了“大”的极限。
  当人类向“小”的领域观测到极致时，一个最微小的，再也无法被划分的基本单位便被证实了。
  最初的发现者将它命名为“以太”。
  而随着最微小物质单位的发现，人类眼中的宇宙从根源上便显出了完全不同的样貌。
  说到这里，卡俄斯昂起头颅，白色的长胡子微微颤动间，这位至高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你能想象吗？人类本以为自己的文明毫无意义，最终一切都将消亡在宇宙必然的灭亡中。”
  “但，以太的发现让我们明白了，在物质必然的消亡之外，我们还有另一种选择！另一种可能！”
  “以太是一切的基石，它的存在远远大于我们本以为是一切的物质宇宙。”
  “不！应当说整个可观测宇宙，不过是以太在四大基本力之下显化出的一抹泡影罢了！”
  “以太！暗物质！它才是构成一切，构成万物的最初因！”
  “而更让我们感动的是，以太并不被物质宇宙的规则所束缚！”
  “它的存在，甚至可以被抽象的思想、概念所影响！”
  “在物质宇宙，人类是物质规则下的奴隶，我们纵然抵达了宇宙的尽头，也最终会同宇宙一起走向虚无。”
  “可在以太的视角上，我们无所不能！就连我们最离奇的幻想，也可以被以太实现！”
  “人类不必灭亡，在以太的海洋里，我们甚至可以抵达真正意义上的永恒。”
  望着情绪激昂的卡俄斯，白墨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物质界是泡影的可能，在多次进入不同层次的以太海之后，白墨心中便隐隐有所察觉。
  而且，回忆着以太海内，那一层层有意而为的分层，以及所谓的“坠落”。
  白墨皱眉道：“所以，你口中的那个最初人类文明，到底利用以太做了什么？”
  卡俄斯激昂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如同雕塑一般凝固的老者久久矗立之后，重重瘫坐下来，深深叹息道：
  “我们抵达了永恒，然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