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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一场参战人员比例悬殊的战争

  朱振觉得自己最近好像中邪了,自从进了一趟派出所,出来之后就哪哪都不顺。
  从前看他一眼都嫌脏的代数和生物老师轮番找他的毛病不说,就连一直对他们初三学生唯唯诺诺的那些初一的崽子都有敢跟他叫板儿的了。
  他下楼,几个初一的小崽子在拖一二楼之间的楼梯,他确定那几个人肯定看见他下楼了,偏就在他一脚踩到楼梯的时候啪嚓一下把脏兮兮的墩布蹭到他鞋上,黑水都打湿他裤脚了。
  还不等他发火呢,那几个小崽子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问他走路不看路长眼睛是干啥的。
  要知道从前初中部哪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一个眼神甩过去那帮小崽子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纳闷谁给他们吃的熊心豹子胆,难道是仗着人多就想在他头上撒野?
  他当时急着去台球厅,也没跟那些小崽子计较,瞪他们两眼就走了,哪知下午回来上课的时候居然在操场上又碰见他们。这回他们不主动叫板儿了,三五成群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蛐蛐些啥玩意儿,嘀咕几句就转过头来瞥他一眼,瞥完再回去继续蛐蛐。
  把他看得心里头发毛,横穿操场整的跟即将上绞刑架似的。
  刚到班级凳子还没等坐热乎呢,王春丽妖妖叨叨地找来了,说她经过初一年级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被一整个班级的小屁崽子们嘲笑,非得让朱振去给她出头教训那帮小崽子一顿不可。
  朱振问哪个班,王春丽说是初一一班,他就不吱声了,那是邓小米他们班。派出所里解决“家庭纠纷”还没两天,回家他还被他爸抽了两皮带呢,现在就上门找茬是不是太快了点?
  然后朱振就借口上课把王春丽给撵走了。没想到晚自习前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又过来了,还是披头散发哭唧唧找过来的。
  “初一一班那些小崽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往我头脸上甩脏水,还是刚拖过厕所的脏水!”
  原来她去校外买吃的,回来的时候在一二楼楼梯上被几个打扫卫生的初一学生给堵住了。人家三个人站一排拖楼梯,她被堵在下面上不去,那几个小屁崽子还一点眼色都没有,也不知道让一让人。王春丽一气之下说话急了点,好家伙,三个初一学生立刻站得标板溜直地一起回嘴。
  这还不算完,没呛呛几句呢,一墙之隔的班级里噌噌噌冒出来一个接一个的人头,全都仇人似的站在那里盯着她。
  把王春丽盯得有点犯怵,放下两句狠话她就打算上楼吃饭。谁也没想到刚进校门没三个月的初一学生胆子居然那么大,竟然在王春丽转身的时候甩了她满头满脸的墩布水。甩墩布的人可有礼貌了呢,主动站出来道歉说对不起,不是故意要把拖厕所的水甩到她身上的。
  气得王春丽当时就要上手去挠那个道歉的小贱人。可人家人多啊,还齐心,十几二十个人往楼梯口那么一杵,对付王春丽一个光杆司令还不轻松?王春丽没敢跟他们硬碰硬,转头就来朱振这里告状来了。
  这么多人看着,都知道王春丽是朱振对象,朱振要是再不给她出头就说不过去了,太掉价。于是他带着王春丽下一楼去初一一班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搞个对象俩人一起都跟楼梯上打扫卫生的过不去。
  初一一班就在一楼楼梯口,王春丽指着班级里几个学生对朱振说:“就是他们!”。
  朱振粗略扫了一眼,原来得罪他的和为难王春丽的是同一批人。这就有意思了,他不信能有这么巧的事儿,这明摆着就是成心跟他们过不去啊。
  对付几个初一的小崽子,朱振自信自己都不必动手,只要几句狠话就能吓得他们服服帖帖的。
  “你们谁往我对象身上甩水了?自己站出来,别给脸不要脸!”
  他这一嗓子喊出去,初一一班立刻安静如鸡。随后一个男生的声音稳稳当当从教室后面传过来,“我甩的。”
  紧接着一个女生跟着说道:“我甩的。”
  又一个女生说道:“我甩的。”
  伴随着一声声“我甩的”,初一一班在教室里的二十多名同学无一例外全都站了起来。
  最后站起来的那个人朱振尤其熟悉。只见邓小米扶着课桌,努力将疼痛的身体挺直,目不转睛地与朱振对视,“还有我。”
  朱振和王春丽就像两只自以为是老虎的猫,误以为自己是去给小耗崽子们一个教训,没想到打开门面对的却是一群狼崽子。
  一声声义正辞严的“我甩的”无异于一记记耳光,清晰响亮地抽在朱振脸颊上。一时之间朱振居然只觉得庆幸,幸好没叫朋友来撑场子,不然这脸可丢大发了。
  邓小米就是那个给朱振脸上甩最后也是最响的那记耳光的人,让本来只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朱振瞬间恼羞成怒,满腔怒火直接向她喷射而来,“邓小米!上次挨打没够是吧?用不用我再帮你回忆回忆?”
  王春丽适时地出声帮腔,讥笑问道:“用不用找个人帮你报警啊?”
  这时只见最开始站出来发声的那个男生忽然一转身从教室后门跑了出去,边跑他还边喊,“初一一班的赶紧回班级!初三的赖子打上门来了!”
  他就这么扯着嗓子在前后门吆喝几声,声音大得三楼教室里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就将初一一班的前后门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同时初一一班的同学也基本各就各位都到齐了。全班40个人分成三股在过道间站着,站在最前方的就是刚才跑出去报信的男生,初一一班的班长。
  班长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朱振和王春丽的鼻子问:“不就是拖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你们身上水了吗?都给你们道过歉了,用得着追到我们班里骂我们给脸不要脸吗?”
  “还想打我们班学习委员!怎么着?我听你话里意思我们学习委员这一身伤是你们打的呗?还想来个二踢脚咋地?”
  邓小米挨了一顿毒打在初一年级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有当初匆匆一瞥过的同学跟大家宣扬过当时的惨况,据说是邓小米誓死保护别人的书包才导致初三的混混赖子对她拳打脚踢。
  别的年级不知道,反正初一年级的学生们因为这个流言都对成绩好又仗义的邓小米高看几分。
  很多同学都在等学校对打人的初三混混的处理结果。谁知两三天过去,邓小米走路都越来越利索了,学校愣是半点动静也没有。随着关注这件事的同学逐渐地减少,几乎所有人都亲眼看见打人的混混在正常上课、放学还有逃课。
  只剩下初一一班那个被打得如同镇关西一般的邓小米残留在众人的印象里。
  一班班长的质问一出口,看热闹的人群立刻议论起来。
  初三男生把初一女生打个半死不说,刚过两天居然又找上门要打第二次。
  这也太嚣张了吧?学校就不管管?
  初一年级的学生尤其义愤填膺,有些人高马大个头不次于朱振的别班男生甚至主动走进一班教室给他们助威。
  朱振说不害怕是真的,不紧张是假的。活了十七年除了在台球案子上他从来没跟别人单挑过,更何况是他一个单挑对面一群。
  他正紧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毛家超领着两个狗腿拨开人群挤了进来,流里流气地问他:“咋了这是?一帮小屁孩就把你为难住了?”
  一班班长看见毛家超三人走进来慌张地咽了口口水,目光不由得往门外看了看,再开口说话时就有些气短,“谁为难他了?你们初三的跑到我们初一班级里来挑事儿,反过来说我们为难你们?!你瞎啊?”
  “就是!你们瞎啊?”
  “铁中又不是盲校,赶紧转学去吧!”
  人多胆气壮,这会儿这帮初一的学生也都想不起害怕初三的混混了,纷纷开始起哄。
  毛家超也没想到他只是路过看见熟人随口问句话而已,怎么就突然成为集火目标了?
  虽然懵了一下,但并不损毛家超作为铁中初中部一霸的威风,他瞪着眼睛右手一指一班班长,“你说谁瞎呢?再咧咧一个我听听!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一班班长大义凛然上前一步,仰头看向毛家超,“不信!有种你过来抠!”
  朱振暗忖这帮初一小崽子今天是不是集体吃错药了?要不为啥一个个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两句话就把毛家超给将得下来台。
  为了挽救毛家超初中部一霸的威严,同时也为了立威,朱振十分及时地做了毛家超的马前卒,一弯腰举起一把椅子来,佯装要往一班班长头上砸去。
  “小比崽子我现在就给你开瓢!”
  一班班长吓得向后仰了下头,但脚底下愣是没有移动分毫。这时就听一个女生喊道:“他们打班长!一班的都给我上!”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在人数的绝对压制下,毛家超和朱振等五人的威慑力根本不值一提。那可是40:5的悬殊比例,平均八个学生收拾一个混混。还有外班趁乱来报仇雪恨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助拳的、义愤填膺前来为民除害的。
  更多的同学则是挤在班级门口助威兼望风。一见混混有要翻身的趋势,人群里就有人喊纪检部来啦、年级主任来啦,还有喊校长来了的。
  幸好一班同学虽然没有作战经验,但互相之间紧密配合,职责清晰,始终秉持着男束缚、女上手的作战思路,一直稳稳占据着上风。
  纪检部的老师们一到,门口看热闹的学生纷纷作鸟兽散。然而等他们叫停这场混战的时候,五个混混个个都跟鸡毛掸子似的姹紫嫣红。一班同学倒没有人身上有明显的伤痕,只有几个衣服扯破了而已。
  “你们这是要干啥?!上天啊?!”初一的年级主任兼纪检部长喊得脸红脖子粗,喘着粗气把两边各瞪了一眼。他正要再狠骂两句,就听人群里响起一阵细细的哭声,随后哭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老师是他们先跑我们班级里来欺负人,还打我们班长。”
  “他们打我了,用脚踹的,可疼了。”
  “太疼了,我要告诉我妈。”
  朱振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说话。亲眼看着初一一班的娘子军当着老师的面颠倒黑白,在使用少女的眼泪作为攻击手段的同时,还不忘祭出小学生百试百灵的法宝——告我妈。
  年级主任让一群女生嘤嘤嘤得头疼,一挥手让几个年轻男老师把五个混混都提去办公室审问,临走时他对初一一班的学生们指了又指,最终却只撂下好好上课四个字转身离去。
  年级主任一走,一班同学立刻抑制不住就要为打赢这场胜仗的自己喝彩,班长却示意他们先安静,随后他伸出脑袋在教室前门左右望望,确认没有任何人在偷听才放心地关上门。
  “赢了!”班长对着全班同学一挥拳头。
  “哦!!!!!”
  初一一班全体同学立刻放声欢呼,邓小米在欢呼声中激动地流下眼泪。
  整个晚自习时间一班同学都没消停,纪检部老师随机提人出去审问。可是不论他们怎么问,一班的学生口供始终如一,异口同声说那几个混混进来找茬在先,不仅要打他们班学习委员还要打班长。
  一连提审了八个同学都是这样的说辞,再后来他们就不问了。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教英语的。整个晚自习他一直在教室里不停踱步,时而教训学生们打架不对,时而讷讷安慰自己法不责众。
  中间隔了一天,第三天课间操的时候纪检部长兼初一年级主任在大喇叭里当众宣布,对初三年级以朱振和毛家超为首的四个人施以记过处分,初二年级王春丽严重警告处分。
  最后,学校对初一一班全体同学提出口头批评、警告一次。
  一班同学先开始还高兴来着,待听到自己也有处分,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地回教室。
  班主任就知道这群小家雀儿会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那么蔫,急忙赶来送温暖。
  还不等他说话,一班班长羞愧不已地问道:“老师,警告处分会记在档案里吗?”
  班主任没好眼色地瞥他一眼,冷冷说道:“会。”
  班里气氛至少又低迷一个八度。
  班主任这时抽了抽嘴角,漫不经心说道:“但是口头批评和警告不会。”
  嗯?!
  40只小家雀儿纷纷猛抬头看向班主任,班主任简直没眼看他们那副蠢样,十分不耐烦地说道:“笨死了!赶紧学习!多往脑袋里装点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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