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奚落
“这……这是羞辱么？”
听着冯仲恺强忍着笑意念出的礼单，在场宾客经过最初的寂静之后，无不在心中升起了类似的念头。
二十一世纪以来，随着大家生活水平的提高，就算寻常人家走亲戚也很少有用米面当礼物了吧？
刘家那么大的家族，居然就送了这些东西，还堂而皇之的写在礼单上？
这与羞辱何异？
“哈哈……这刘老头倒真像是来我家串门来了！”
齐云倒是毫不在意的跟身边脸色怪异的秦虎臣低声调笑着。
但齐松伟的脸色却黑的像个锅底。
一切闹剧的始作俑者冯仲恺，此刻更是打心眼里乐开了花。
说实话，这两天冯仲恺的心情并不好。
先是被刘家的犀利反击弄得焦头烂额。
然后是接踵而来的训斥，还有中州颠覆计划的受挫，连自己的得力干将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风波之中。
但是这一切的抑郁此刻都被刘家这搞笑的礼单冲散了。
原本就是精心准备的冯仲恺，当然能料到自己的礼物比刘家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所以才有这故意比拼礼物的一出，目的当然是为了拆刘家的台，显示冯家的实力，顺便拉拢中立的齐家。
但是任谁也没想到刘家的礼物居然如此敷衍，别说是跟冯家的奢华相比，就算在场随便一个客人的任意一个礼物也能碾压刘家。
实在是不明白刘家的决策者脑子是怎么长的。
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羞辱齐家。
但是冯仲恺猛然想到齐云和刘正英不合的传闻，心中只能大胆的猜测，也许是刘家自知无望，想最后疯狂一把吧。
“快……快找找刘家的礼物，万一人家只是开个玩笑……”
冯仲恺强忍着笑意，指挥着不知所措的冯家佣人在礼物堆里一通翻找。
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两袋米、两袋面和一堆真空包装的腊肠腊肉。
“还真就这些东西？”
冯仲恺尽量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义愤填膺。
“这大喜的日子……刘家居然如此羞辱齐老太爷！我冯家一定要帮齐家出了这口恶气！”
“真要出气，齐家自己会动手，就不劳冯家费心了！”
脸黑的像个锅底似的齐松伟终于平复了心情，缓缓开口道。
虽然刘家送的这些东西不厚道，但要不是冯仲恺整这么一出，齐家还不至于这么丢人。
“哎！齐大哥别说气话！咱们两家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冯仲恺大咧咧的回应道，却根本不理会齐松伟的反应直接冲着在场宾客嚷道：
“刘家的代表在么？有种的站出来解释解释！”
众人闻言也都好奇的四下寻找着刘家代表，却遍寻不见。
“……刘家好像没来人，只是有个送货的递上礼单就走了……”
旁边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衣服的司仪，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嗨！送这种东西来侮辱齐老爷子，是我的话，也一样不敢派代表来！刘家真是欺人太甚了……”
冯仲恺继续拱火道。
“确实太侮辱人了，送这点东西，还不敢派人来贺寿，刘家这是要对齐家宣战么……”
“哈哈，说不定刘家打算来个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呢。”
“嗨，你还不如说是刘家已经穷到只能送出这点东西呢！”
人群里，早就准备好的冯家一系的实力代表，纷纷帮着冯仲恺捧哏。
提早备下重礼的冯仲恺，早就提前知会了所有支持者，就等着刘家出丑发难。
没想到瞌睡遇上了枕头，刘家还真就给了冯仲恺这么大个机会。
“仲恺啊，我倒是觉得刘家送的这些东西还挺合我心意的！什么时候送米送面就算是侮辱人了？”
一道并不响亮，却沉稳厚重的声音从主位上响起。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原来是今天真正的主角齐云老爷子亲自发话了。
“这才吃了几天饱饭？米、面、肉就成了侮辱了？”
“我看在座也没什么太年轻的人物，困难时期的经历都忘了？”
齐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都有些气愤了。
在场原本附和着冯仲恺的宾客此刻也都鸦雀无声。
眼看刚刚掀起的气氛瞬间就被老爷子三言两语的压了下去，冯仲恺心中自然不甘。
今天这一出是他精心策划的好局，既要展示冯刘两家的差距，还要趁势逼迫齐家和冯家联合，一起对付刘家。
但是一声正直的齐老爷子的反应，自然也被他提前料到，但是被落了面子，满腔怒火的齐家，老爷子一个人也未必能掰得过来。
何况……
冯仲恺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坐在齐老爷子身边的秦虎臣。
这老家伙昨天刚去见了刘老头，今天就出现在齐家的宴会上，要说他不是刘家的说客，冯仲恺打死都不信。
冯仲恺虽然自视甚高，但是也不敢认为自己就比亲自出马的秦老爷子更有说服力。
所以今天这个看似简单的挑拨离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少不能让刘家与齐家联合！
“老寿星教训的是！晚辈自然不敢忘记曾经的苦难。”
冯仲恺冲着齐老爷子微微拱手：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今天您老九十大寿，就算是从未谋面的各界英杰也都备下厚礼，以示尊敬。”
“相交之下，您和刘老同为军界前辈，就算是略有不合，也不该只拿这些东西吧？”
“礼轻情意重也是分情况的！能当得起这句话，除非这些米面是刘老爷子亲自躬耕种出来的！”
“要真如此，我冯仲恺自愿遥拜刘老爷子，磕头赔罪！”
“但可惜啊，刘老爷子这两年一直缠绵病榻，似乎也没那个力气干农活吧……”
“那么，偌大的刘家，只以这点东西祝寿，不是羞辱，又算是什么呢？”
冯仲恺一番陈词让本已经被齐云压下去的议论，又沸沸扬扬了起来。
甚至一些在场的齐家子弟也都面露愤然之色。
看着今天非要逼得齐刘对立的冯仲恺，齐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神色怪异的秦老爷子暗暗拉了一下。
“谁说刘家只送了这点东西？谁说刘家没有派代表？”
秦虎臣强自把自己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淡然朗声道：
“我秦虎臣就是刘家代表，刘家还有一份重礼由我代替转交！”
“秦老爷子什么时候供刘家驱驰了？”
早就知道秦虎臣要出面搅局的冯仲恺，自然也暗中做好了接招的准备：
“秦老爷子这是要把秦家的礼物分一部分，替刘家遮羞？”
“秦刘两家就算交好，也没有这样做事的道理吧！何况您能帮刘家一次，难道还能帮他们一辈子？”
秦刘两位老人相交莫逆，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冯仲恺一开始就知道，秦家是必定站在刘家那边的。
既然已经是敌人，他所以也并不怕此时得罪了秦家，直接出言堵死了秦虎臣帮刘家糊弄过去的后路。
“哼！小辈还真是见识浅薄！刘家送到这东西，我老秦可是没本事弄到。”
秦虎臣冷笑一声，慢慢从身边秦家小辈手里接过一个精美的玉质小盒，冲着众人展示了一下，高声道：
“刘家寿礼！异人所赠神丹一枚！！”
“什么？神丹？”
“这秦老爷子小说看多了吧？”
“……嘘小声点！前阵子刘家就被人拿什么药丸给忽悠了，估计秦老爷子也是被糊弄了……”
“啧啧，这回刘家和秦家估计要一起丢脸了！”
秦老爷子看着议论纷纷的宾客，见自己的闪亮登场并未起到预估的效果，略显尴尬。
反倒是风头正盛的冯仲恺，看着秦老爷子手中的玉盒，神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老齐啊，之前老刘的事你也知道了，这枚丹药同样是出自那人之手，听说你九十大寿，老刘特意托我带给你的。”
秦虎臣见众人根本不信，只得转身把玉盒递给身边的齐云。
“……特意带给我？这话你自己信么？”
齐云轻笑一声，不顾众人的目光，压低了声音冲秦虎臣说道。
“……给你你就收着吧，难道还真想跟刘家死磕啊？”
秦老爷子避过众人的目光，小声道。
齐云闻言只得假装郑重的接过玉盒。
“既然刘家另备了重礼，那这件事可以过去了吧？”
齐云把玉盒交给身后侍立的晚辈，淡淡的看了一眼面色严峻的冯仲恺。
虽然齐老爷子确实是打算随便找个理由，把这件事搪塞过去。
按理说把这丹药当做重礼替刘家抹去尴尬，这理由还是十分勉强。
毕竟又不是真的仙丹！
原以为冯仲恺会再次出言反对的齐云，却惊讶地发现，老秦这一手居然真的把冯仲恺镇的变了脸色，闭口不言。
“什么神丹！全是糊弄人的玩意！老爷子您不必为刘家遮掩！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这些人一定为您出口气！”
“就是，要真是什么神丹，老爷子不妨吃下去看看，别拿来招摇撞骗的东西，就想替刘家遮掩过去！”
冯仲恺面朝着主桌，这就导致了身后的捧哏们根本看不清他严肃的脸色，纷纷继续给齐家上眼药。
但原本郑重的冯仲恺吗，听闻身后小弟们的话语，转念一想，也瞬间安心。
齐老爷子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重疾，就算那盒子里真是包治百病的神药又如何呢？
在齐老爷子身上根本体现不出效果嘛！
只要没有明显的效果，自己还可以借机向刘家发难。
一念及此，冯仲恺赶紧换上一张笑脸：
“大家说的对啊，既然说是神丹，必有神异之处！不如请老爷子现场服下让我们开开眼界！”
“胡闹！来历不明的药物必须经过检测才能入口！难道随便谁送到莫名奇妙的东西都让我爹尝一口？！”
还不等其他人发话，齐松伟就先坐不住了。
秦老爷子明显只是临时解围之举，要真是赶鸭子上架让自己老爹吃了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那才是闹了笑话。
“松伟啊！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毒害老齐？”
已经几十年没被众人这么挤兑过的老秦，脸上已经挂不住了，阴恻恻的冲齐松伟质问道。
“啊？秦伯伯……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云！吃给他们看看！”
秦虎臣不再搭理众人，气咻咻的冲自己的好友说道，竟然有点关门放狗的意思。
齐云微皱着眉头深深的跟老友交换了一个眼神。
特么的，真让我吃？！你确定没什么问题？
老秦神色镇定的暗暗点头。
吃吧，没看我都下不来台了么……
无奈的齐云只得从晚辈手里拿回玉盒，心不在焉的将其打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味萦绕在齐云鼻尖。
玉盒里面静静的放着一枚平平无奇的灰色丹药，正是杨鸿之前送给刘雄的那两颗之一。
齐云小心翼翼的捏起丹药，再次跟老友确认了一下眼神。
又瞥了眼众人好奇的神色。
老秦应该不会害我！
眼一闭心一横，把丹药放入了口中。
在场众人只有冯仲恺微微诧异，这枚丹药？好像和视频里的那个不一样啊……
丹药入口，伴随着一种齐云从未见识过的异香，瞬间化开。
一股精纯的温热能量顺着食道、血管、筋脉流向四肢百骸。
齐云瞬间感觉，全身上下都麻酥酥的，那种深入灵魂的舒适之感，让他愉悦的差点呻吟出来。
军人强大的意志，强行抗住了灵魂深处传来的舒爽，也避免老齐发出羞耻之声。
但是随之而来的生命力，让齐云彻底震惊了。
仿佛新春的第一缕微风，轻轻拂过被风雪摧残了一整个寒冬的残枝乱杈。
老齐饱经风霜的身体，瞬间被这股奇异的力量唤醒。
骨骼、肌肉、皮肤、血液……
那些岁月存留下来的痕迹居然正在被一点一点擦除。
已经很久没做过美梦的齐云，此刻又回到了小时候那自由翱翔的梦中。
清风拂面，白云托举，那熟悉的，充满激情和力量的感觉，让齐云慢慢流下了热泪。
“嘿！老爷子被毒哭了！！我就说刘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吧！”
“……你特么瞎啊，没看见老爷子一脸享受的感觉么？说不定真有效果！”
“也可能是大块糖……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糖尿病……”
“你们……你们看老爷子脸上的皱纹……”
众人的纷纷议论里，一道惊诧的声音格外引人注意。
众人闻言，纷纷仔细观察着老爷子那满是皱纹的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