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那便够了
烈日当空，阳光却被隔绝在一张布棚之外，布棚内是老镖师推崇的面馆，面馆旁就是横穿小镇的溪河，溪水叮咚间带来丝丝凉意。
陈默放下碗筷时，一脸满足，忍不住对老镖师道：“阿虎叔，你推荐这家面馆真不错。”
一旁，卖力揉面的老板许是听到了陈默的赞美，脸上的笑容洋溢开来，揉面的手也像是更有劲了。
阿虎则只当陈默是夸自己了，得意的笑了笑，卖弄道：“少侠有所不知，这番茄鸡蛋面，最看重的就是那一勺番茄鸡蛋臊子，那番茄鸡蛋，又最看重的是食材的本味，这小镇的番茄滋味一绝，相传京城里皇宫用的番茄就是产自此地，而这鸡蛋，是老板自己养的跑山鸡，滋味自然也是极美，这两美结合，再加上老板现揉现切的宽面，味道自然没得说。”
陈默恍然点头，那老板不屑的瞥了阿虎一眼，小虎子，瞧给你能的，还不是背的我以前说的那些？
待到众人全部吃完，车队便继续启程，若是余途遥远，倒是能在此地歇凉待到烈日稍缓，但老镖师说抓紧些时间，天黑前就能赶到武当山，将委托给完成，陈默自然不愿再多耗费一天时间，众人便不等日歇，继续启程了。
其实，老镖师没给陈默说的是，若不是陈默等人在，他们是从不会等什么“烈日骄阳稍缓”的，镖师这一行当挣得也是辛苦钱，能多节约一些时间，就能多送几单委托，等到了节日，还能多给家人买一些吃食礼物，看着家人灿烂的笑脸，便觉得这几月的辛苦全都值了。
而结果不负辛苦，一路上车马少，速度快，晚饭之前，他们还真就赶到了武当山脚下的武当镇。
武当镇依武当山而建，借武当之名，倒是发展的有声有色，一片繁荣景象。
除了眼花缭乱的农商各业，街上还常见不少江湖人士，或是慕名前来武当拜师，或是为沽名前来武当挑战。
陈默等人一路走过小村小镇，都感觉自己很“江湖”，因为经过之处总有人冲他们侧目，但直到这武当镇，他们才感觉自己真正融入了江湖，因为很少有人会侧目这一个小小的镖师车队，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一片海，这些江湖人见惯了镖师，也毫不畏惧镖师，在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各自精彩的故事。
不过，陈默一路走来，虽然听到了不少精彩的故事，可却没尝到让人感觉精彩的美食...全都比那小镇上一碗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差上了十万八千里，老镖师也说，这里为了迎合各大江湖人的口味，早就把事物改的不伦不类，只能将就吃。
不过，对于各地人来说，都还能将就吃。
其实，那便够了，毕竟，大家来这里都不是为了吃好吃的而来的。
这一次，老镖师没带陈默等人去客栈，而是带着他们直接来到一幢气派的宅子前，宅子前插着一面旗帜，陈默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龙门镖局的旗帜。
陈默顿时了然，武当镇江湖人密集，生意也多，龙门镖局自然在这里有分局。
“少侠请进，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镖局里住下吧。”
到了镖局，老镖师阿虎的脸色终于松和，笑着对陈默道：“咱们镖局虽然环境简陋，但住的条件，还是比那些客栈要好上不少的。”
陈默对于住在哪无所谓，只是问道：“阿虎叔，东西已经送到了镖局，现在我们便算是完成了此次委托？”
“当然...不算。”阿虎大喘气，竟是到了镖局，心间缓和后，有心情开玩笑了。
“委托内容，是把东西送到雇主的手里，不过雇主说了，等我们到了武当镇他便会知晓，到时候自会上门取东西。”阿虎道：“不是今夜，就是明日，反正他会来的。”
陈默自然知道阿虎说的雇主就是白小空，他也好奇白小空为何会选择把刀送至武当山，于是便道：“本不愿过多叨扰，但东西还未送到，我等便厚颜在此借宿一宿了。”
“没事儿的，随便住。”
阿虎还没开腔，阿牛先笑嘻了，他可不想这么快跟两位美女分别，虽然追求一事好像没什么结果了，但阿牛总觉得，这两位女侠容颜绝色又身手不凡，日后说不得就是美人榜上前几名的存在，到时候，这不都是他吹嘘的资本吗？
比如，“我阿牛曾经和美人榜上鼎鼎有名的顾梓茗在一棵树上共度良宵。”，或是“我阿牛曾经与那美人秦薇薇共乘一车”，这些牛不是够他吹一辈子？
虽然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一个是坐车的，一个是赶车的。
不过，临要别离了，阿牛才发现，他的目光更多的，竟不是被那美人吸引，而是时不时的落在了陈默的身上。
或许，阿牛自己都没察觉，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那在他心中与杨寂“战成平手”的少年，有朝一日会不会出现在战力榜的第一，甚至，有没有可能，成为那武道大会的胜利者，当今的天下第一？
但阿牛知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他吹嘘的最多的话一定是。
我曾与那天下第一，一起喝过酒！
喝过酒，那便够了。
少年爱美人，但少年，更憧憬英雄...
看阿牛乐呵呵的去牵马，陈默只当阿牛是舔狗属性发作，却不知他的这些想法，若是知道了，陈默可能会去想阿牛要花多少时间，才会发现战力榜上只会有陈默，而不会有陈天这件事了。
紧接着，众人随阿虎老镖师进入镖局，然后便有一个管事走了出来，恭敬的叫了声“虎叔”，陈默也就知道了，阿虎在镖局的地位可能比他想的还要高。
也是，毕竟这一单对龙门镖局，至少对那镖局老板龙兴来说，是无比的重要，可...阿虎叔地位虽高，他的身手，却确实有些弱了。
“你们先歇着啊，房间随便挑，我去弄一桌菜，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阿虎和管事说了几句，便对陈默几人转头招呼着，就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然后笑着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管事也跟了出去，陈默耳力极好，听到了两人渐行渐远的谈话。
“虎叔，他们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少侠，这一次，你虎叔我却是差点交代在路上了，多亏了他们，不过，还是有不少弟兄死了，等会儿我给你个名单，他们的后事，你让上面给处理一下....”
陈默自然看见了阿虎转身前的笑脸，陈默自然看不见阿虎转身后的表情，但陈默却轻而易举的能听的出来，背对众人时，阿虎声音里那藏不住的悲伤。
等到阿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却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如他下厨的手艺一般，让人的身心和肠胃都感觉温暖。
有些人影响力大，而有些悲伤，一个人默默承受，那便够了。
阿牛说他爹追他娘全靠死缠烂打，但吃过这顿饭，陈默却觉得或许不然。
就像阿虎请教小山村客栈的老板卤肉制作秘方，就像阿虎详细描述溪旁那一碗面为何那么香，阿虎的菜浓缩了他的江湖路，突出了一个“恰到好处”。
而享受完阿虎叔亲手做的一顿饭后，眼见日落西山，白小空却并未出现，陈默也就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了。
紧接着没过多久，世界切换，他便再次出现在了校园之中。
晚自习，写作业，给大黑熊“辅导”作业。
在学校里，如果不做出格的事，陈默所经历的一切和正常的学生生活没什么两样。
但直到宿舍熄灯，第一次宿管查完寝后，陈默便打破了常规，一个翻身跳出了寝室。
老地方，高二教学楼三楼厕所外，陈默赶到这里时，却没见到熟悉的身影。
“怎么，今天没来？”陈默一愣，不过想了想后，他换了个楼层。
四楼厕所外，当陈默闻到熟悉的烟味时，便知道他要找的目标还在，只不过换了个地方。
“果然如此。”陈默微笑想到：“恐怕他们对三楼厕所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就换了根据地了。”
“他妈的，那个孟守成，是不是有病。”厕所里，一个人怨气十足的开口道：“我回去那件衣服洗了三四遍，都还是感觉有味儿，现在都不想穿了。”
“你还只是衣服，那玩意儿沾我手上了，沾手上了你懂吗？你知道我有多恶心...”
第二个声音响起，越来越激动的时候，却被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音打断了。
“小马哥你打我干嘛？”那人有些不解。
“特么的不打你打谁？”另一个声音道：“你被沾手，小马哥可是被沾到脸上了，还是嘴边...”
“都别特么说了！”小马哥暴怒的声音响起，但随即又像是怕被人发现，声音又小了，他小声道：“麻蛋，那个孟守成必须弄死他！还有那个杨寂，以为现在有人罩着他，不用给钱了是吧？明天就让他们知道，这个学校到底谁说了算！”
“小马哥，你准备...怎么办？”
“哼哼，我宿舍还藏着几根钢管，你不是有个小弟跟那孟守成一个班吗？明天中午下课的时候，叫他把孟守成留住，也把杨寂叫到那个班，咱们，杀鸡给猴看！”
...
一番偷听，陈默算是再次知晓了小马哥等人的下一步动作。
真的弄死小马哥那些人不敢，但人性的恶不会随着年龄的变小而减弱，他们准备用钢管废了孟守成...打断他写字的那只手。
对方的计划陈默已经知晓，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只是保护孟守成和杨寂的话，那太简单了，陈默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处理，但他更要考虑的，是不同处理方式对这个世界，对主线任务的影响。
宿舍早已熄灯，但明亮月光还是透过窗户照耀在寝室窗台，也铺洒在窗边陈默的身上。
月光下，陈默修长手指跳动，仿佛上面绑着无数根细线，而那细线，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线索！
手指飞快跳动，就像是在月光在起舞，直到一道比月光更亮的光芒照耀过来。
“同学，干哈啊那么晚了不睡，搁那虚空练琴呢？”宿管略带东北味的普通话响起，“不想睡你就给我来办公室门口站着，想练多久练多久。”
“刚上完厕所，晾手呢。”陈默紧张间有些结巴，不自觉间说话也带了些东北味，“就睡了，就睡了...”
“赶紧的，别给我大半夜的犯神经啊。”舍管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陈默讪讪然...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是阿虎叔的声音，此时，已是夜深，也早已切换回了武侠世界。
“少侠，取刀之人来了。”阿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可要来看看？”
深夜取刀？
陈默眉头一挑，还真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稍等。”
陈默自然要看，于是应了一句，便简单收拾了一下，打开了房门。
又叫上了其余几人，随着手持惊鸿刀的阿虎叔一同来到了宅子的待客堂。
待客堂备有椅子，但那一袭白衣的少年却只是站着。
阿虎带着众人走到少年面前，对那少年道：“白少爷，刀我取来了，这些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些拔刀相助的义士。”
白小空看向陈默等人，颔首一礼道：“多谢各位相助，我白小空欠各位一个人情。”
“道义所在罢了，人情却是无妨，这个人情龙门镖局已经应下了。”陈默笑了笑。
“道义么...”
白小空重复着陈默的话，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意味，却接着对陈默道：“此刀，此事，都是我的事，对我而言无比的重要，龙门镖局记不记情与我无关，这个人情，我白小空说欠下了，便不会收回。”
“果然是白豪侠之后，有白豪侠当年的风采。”阿虎恰到好处的说了一句，解了可能会僵住的氛围，然后取出惊鸿刀，解开包在上面的布，然后将刀交给白小空，道：“此刀流落民间蒙尘实乃可惜，如今终于物归原主，当是一件美事！”
白小空接过阿虎手中的惊鸿刀，拔刀出鞘，看了一眼，却没有再多动作，也是直接归刀入鞘，然后，他看向陈默，说了一句让陈默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少侠，可愿与我一同前往武当，上山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