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记忆碎片
“丧门星！”
“快看这个把自己家人都克死的丧门星！”
“快打她啊，快打，不要让她靠近我们！”
烂菜叶和小石子不偏不倚砸在蜷缩着身子快速离开的小女孩身上，她紧紧捏着身上破烂的衣袖，蜡黄精瘦的脸上沾着泥土，腿上的动作加快。
她想要漫长的村道上逃开，逃离那些双紧盯着她不放的眼睛。
“瞧瞧，多么招人恨的孩子啊，哼哈哈哈。”御色的低笑在艾勒芽耳边绽开，她扭头看向那满身气息阴沉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低头一看，两人飘在空中。
“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艾勒芽眸色微暗低垂，不是很想面对眼前这个“她”。
黑艾却攀附在她的背后，两只手游走着抱在她腰间，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手指捏紧她的下巴，禁锢着她抬头看向那个落魄逃离的身影。
“是你自己来的。”
黑艾将头支在她的肩膀上，冲着她的耳垂吹了口凉气，“看来你很怀念自己的记忆，压制了我二十年，终于想起我的存在了吗？”
“那就让我带你好好看看，曾经的你吧！”
黑艾将她紧紧揉捏在怀中，似乎要与她融为一体，身体已经被身后的人控制。
艾勒芽虚无的身体已经被她带离这条小路上，再次传来声响的时候，她已经躲进狭窄又闭塞的空间内。
摇曳的灯光透着木柜的缝隙钻了进来，外面，脚步声凌乱，男人的怒骂声和利器刺进肉体的“噗嗤”声一下接着一下。
“小贱人！”
“不就是欠了你钱逼我这么紧！”
“还有你，死瘸子！”
“嗷！该死的贱种！”
艾勒芽手捂住嘴巴，看着外面那个男人将咬住他腿的小男孩一脚踢开，随后举起手上锋利的刀子落下。
她眼眶里的眼泪不自觉止不住往下滚。
“想起来了吗，克死父母和哥哥的丧门星。”耳边，女人嘲讽的笑渐渐放大。
“要不是你哥哥保护你，你还能活下来吗？”
艾勒芽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地，她听到她哀求地哭出声：“求你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怎么救？那些人也不准备放过你呢。”冰冷的声音将她的哭求淹没，一只冰冷的手盖住她的眼睛，将倒在血泊中男孩看向她那双明亮的笑眸遮挡。
“晦气，都是你我们一家才会被人瞧不上！”男人手中挥着一根皮带，不定地往缩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打去，每一下都皮开肉绽。
小女孩哭嚎声撕心裂肺，“我错了，舅舅我再也不到处跑了！”
“啪——”
“扫把星，养你这么久你就知道到处惹人嫌，把你扔在路边要是好心人路过还能收留你，要是没有，那你自生自灭吧！”
机车的尾气轰然扑在女孩脸上，血渍淋淋从碎布上滴落，她双手抱着瘦弱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着。
马路边飞沙走石，没有一个人路过。
她绝望地沿着路向不知道的地方走。
她是个孤儿，父母被欠债的赌鬼杀害，至今还没有被抓捕到，而她，被全村的人看作扫把星，没有人怜悯没有人疼爱，就连自己的舅舅也整天对她打骂不停。
最终，她被扔在路边。
眼睛刺痛无比却没有任何泪水，艾勒芽目光呆滞，痴痴跟在小女孩身后，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别挣扎了，你救不了她，也救不了你自己，这种道理你不是早就知道？”黑艾拉住她的手，十指交握，“你只能，向我求救。”
周围一片荒芜被白雪覆盖，少女瑟瑟发抖躲在一家发廊的门口，油腻蓬乱的头发上铺满银色。
“你是小乞丐吗？”温柔的女人蹲在她面前，“这么小，怪可怜的，进来吧，以后跟着我做事情。”
发廊的老板娘将她迎进店里，替她剪头发，给她洗澡，绢花的发夹别在她头上，她温柔无比说道：“打扮一下确实很漂亮啊。”
她在无数个饥寒交迫的日子里苟延残喘，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被好心人收养，那女人对她体贴入微，供她吃穿住，甚至还让她留在发廊接替她的位置。
“老板娘，我攒够钱了，我想回家看看我家人。”
长大后的她容貌清丽，喜气洋洋朝女人展示着手上的钱，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第一笔存款。
十几年，终于攒好她能回家的路费，她一定要回去一趟，把凶手已经被处刑的消息告诉家人。
“可以啊，走之前我们去蒸个桑拿，好好享受一下呗，以后再见面恐怕很难了。”女人盛情邀请她。
她以为这女人是真心对她好的。
直到，被几个男人堵在桑拿房中，她看到门缝中那双妒怨的眼睛含着得逞的笑意。
绝望，坠入永无止尽的深渊。
她仰面看着被白雾笼罩的天花板，逐渐窒息闭上眼睛。
人性是摧毁一切的根源。
她是克星害死了她的家人，她也得到了报应。
不是吗？
幽暗将她死死包裹住，深渊里出现无数双手拉住她往下沉没坠落。
“救救我……”
她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嘶哑出声。
雾气恍惚被血色染红，艾勒芽蓦然低头，手上却沾染着鲜血，一片被打碎的瓷器被她握在手上，外面覆盖着一双泛着寒意的手。
“我帮你解决了他们，那你呢？”蛊惑人心的声音在脑海中一遍遍盘旋，灵魂撕扯分裂出的女人宛如恶魔。
耳边的热气膨胀着，“别怕，我保护你。”
桑拿房的门缓缓被人从里面关上锁死，遥控器上的加号被人摁住。
女人滑坐在池子中，木楞地看着那一地的狼藉，眸子被染红，缓缓发出低吼般的狞笑声，脸上的表情渐渐疯魔。
桑拿房中的热气逐步往上冒，白雾将视线模糊，严丝合缝的房间将所有遮掩。
手腕上的钝痛让艾勒芽回过神。
她已经看不到上一世死前的场景，周围被黑幕覆盖。
黑艾握住她的手腕，歪头冲她露出瘆人的笑。
“我生自你的记忆，你明明对男人那么厌恶，却又要主动招惹，你还真是胆大啊，就不怕再被人背后捅刀子吗？”
她捏起她的下巴，声音极为魅惑。
“不如把那些男人交给我，我帮你把他们杀了怎么样？反正那个肮脏的国王也是我杀的，男人都是肮脏的产物！”
“钓鱼，再把鱼儿诱捕杀死，我真是太爱这种过程了。”
艾勒芽反手扣住她的手用力甩开，嘴角微弯道：“轮不到你插手，他不是你能掌控的。”
“对男人厌恶的是你，黑艾，是住在记忆里的你，绝不是我。”
“因为我已经得到爱了！”
她也曾绝望过，可这一世，她已经不是那个怯懦和缺爱的她，她的身边每个人都爱她。
她什么也不缺，也无需回顾曾经。
她已经释然一切，并且遗忘了不少东西。
黑艾是她内心最恐惧的东西生成的人格，在威斯的国家时不知怎么地就跑了出来，或许是看到了那个国王的恶行，忍不住出现的吧。
是啊，上一世的她算不上干干净净。
可在世间，本就是个人下雪，个人有个人的隐晦与皎洁。
黑艾就是那个躲在阴暗处的孩子，也是上一世引导她结束自己的人格，现在才刚长大就忍不住要和她争夺控制权。
明明就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却叫嚷着要介入大人的游戏。
她刚刚是要准备杀掉小可怜吗？
她居然没有察觉到黑艾对她的人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是我又怎么样，嘻嘻，你被拽进这里就别想出去！”黑艾娇笑连连，揉了揉手腕之后就跑向了暗处。
“我就要杀死那个人，你肯定喜欢上他了！凭什么你能得到爱，我就得不到！”
“不公平！”
“我要把他杀掉，让你也没有爱的人！”
小孩子赌气般的话语落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嘎吱——”似乎有道门被关上。
艾勒芽环顾四周黑漆漆的空间，眉头微微一拧。
不省心的臭小黑，就算她能掌控她的身体，没有灵魂也始终会是躯壳而已。
除非，明哥那家伙无论她身体里住着谁，都会咬钩。
那样的话，等她出去，就别怪她把他踹走！
等等...
严格意义上，黑艾是另一个她。
草！
艾勒芽气狠狠地盘腿坐到空地上，周围的漆黑里伸出数只手将她缠绕勒住，再没有任何活动与说话的机会。
恶念与杀戮滋养出的小家伙，或许将暂时掌管她的身体了。
……
当黑艾第二次接管这具身体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王宫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紧巴巴地，她忍不住用手去拉扯。
这种身体被束缚压制的感觉，她不喜欢。
床边站着个人。
密斯星嘴角微扯，看着那把衣服都掀到杯子外面的女人，眉头猛跳。
“我觉得殿下先别着急脱衣服睡觉。”她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话。
突然响起的声音这才让黑艾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在，这人丝毫没有存在感！
“啊~！”她惊呼一声，收回手把被子紧紧裹住，露出个脑袋，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不出声站在这里！”
语气中透着一丝娇气和不快。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她眼睛微微眯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眼神睥睨扫过密斯星，没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多弗朗明哥呢？”
在船上的事情还没做完，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密斯星嘴角勾起弧度，刘海下眸光幽暗，她总觉得殿下身上的气息不太对劲，威斯也已经和她说过缘由。
她压住想要试探的疑惑回答道：“在隔壁房间。”
“他被你摁到死穴，差点缺氧死了，不过你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脖子上的血管破裂，导致你昏迷了过去。”
密斯星平静地说道，身为医生有时候她也很无奈。
种草莓在哪里不行，偏偏挑致命的地方。
这两人还真是怕对方都活着啊！
“他没死？！”黑艾突然惊呼了一声。
却收到眼前这个女人困惑的目光，她连忙捂上嘴巴，黑眸低垂咳了一下，“没死就行。”
死了那她出现就毫无意义！
那个男人必须由她亲手杀死！
她不允许任何男人触碰艾勒芽。
黑艾紧紧捏着被子，眼眸里是她察觉不到的嫉妒与恨意。
密斯星脸上笑意不减。
殿下昏迷之后，嘴巴上还胡乱说着什么“男人肮脏”“都嘎掉”的话，究竟是做噩梦，还是那个人格出现了呢？
她对那个人格有所耳闻，威斯曾向她透露过一些东西，但无论怎么样，至少要保证殿下身体安全。
好在殿下晕倒后，身体的恢复速度很快，没有伤到更多。
密斯星不算迟钝，眼前的人虽是她熟悉的模样，可在气质方面差了许多。
一惊一乍的，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唐吉诃德家族的人还等在王宫接待室，他们少主晕倒，殿下要见见他们，顺便商讨合作项目吗？”
密斯星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刘海，一双褐眸中流出一点精光。
她确定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殿下。
黑艾噘嘴摇头，“我不谈，我现在身体难受想休息，你先回自己的住所吧，唐吉诃德那些人先安顿在接待所。”
她才不会谈什么合作项目，她不是社畜没那么多心思管艾勒芽的烂摊子。
掌管了这具身体本来就是获得自由活动的机会，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她不管！
“你快走，我要睡了！”
她扯起被子盖住头，下达逐客令。
密斯星嘴角扯平，收拾好药箱后默默退了出去。
门外，威斯双手插兜等在那里。
“确定是她？”他问道。
两人朝着王宫外走。
“是。”密斯星点点头，带着隐隐兴奋。
第二人格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要是把她抓起来做医学研究，应该能研究到一些新东西，比如如何分裂人格？如何唤醒沉睡的另一个自己？
“事情棘手了，殿下不回来，待在这里的那些人怎么办？”威斯眉头紧锁，有些伤神道。
岛上，又来了一些游客。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陪那些人玩玩，反正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什么。”密斯星觉得她的提议很不错。
她也想看看那个人格能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