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破局者（下）
年轻的公爵走在波提克城内走着，他的人民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停下行礼。
但他很清楚，他们并不是尊重博纳，而是尊重波提克，仅此而已。
他最后停在了医学院外。
“殿下，您来了？”医学院的首席和院长闻讯赶来迎接，他没有说话，只是擦着两人的边走了过去。
来到病房，艾尼特躺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宛若一具尸体。
“艾尼特，我希望你能体谅我。”博纳开口，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可……艾尼特没有如过往那般，积极回应。
那场大火，不只带走了他妻子女儿的生命，还有他的灵魂。
“原谅我，艾尼特，以公国的现状，不具有对外宣战的能力……你？听到了吗？抱歉……”他起身离开，在楼道里向那些医生下达来一个新的命令，“尽力医治，如果他……实在不想活下去，就放他去吧。”
“我们明白，殿下。”
博纳走了，艾尼特的眼角淌下一行泪，但很快就被护工擦掉，“艾尼特议员，别哭了，公国还需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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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穆在基地里活动着筋骨，这身体大概有三阶的实力，比起之前，要弱上不少。
莉萨抱着女儿，她倒是冷静，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冷冷看着林宇穆。
“阁下不必这么盯着我，这是你家的现状，看看吧。”林宇穆瞥了禁闭室一眼，随后用遥控设备打开了禁闭室的电脑。
电脑里正播放着伊莱尼克城的火灾新闻。
看到熟悉的庭院布置，莉萨一愣，但紧接着又反应过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这样的视频任谁都能伪造出来。”
“以阁下的学识，相信可以逆程序操作一下，看看这则新闻，是真还是假，不就行了。”
“为什么把我们带出来？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你会知道的，但在那之前，先在禁闭室呆几天吧，过了这周，你就会被放出来了。”
“我女儿饿了。”
“床板下，自助餐饮机，不用担心。”
“哼。”
回到圣龙世界，小萌新一路下坠，终于抵达了龙脉，他刚睁眼，就被一道柔和的金光吸引了。
等他走近才发现，那金光完全被邪气所笼罩，一条紫色小蛇被困在其中。
他伸手想去摸索，却被邪气打了回来，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他皱起眉，“被困住了吗？”
拿出珠子，小萌新看到了祛邪珠三个字，但是龙脉外的邪气毫无反应。
小蛇似乎有所感应，吐了吐信子，示意小萌新向前走。
他会意，立即向前方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还是没有看到尽头，周围只有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邪气。
在这种环境下待太久，小萌新也开始被影响，他的行动开始变得迟缓，脸也憋得通红。
而龙眼外的小鼠，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镜河妖通体水蓝色，在镜河的水中，宛如透明的一般，任小鼠手段齐施，也险些被炸死在水中。
“呼……呼……呵呵，来啊！怕了就不是你鼠爷！”上衣撕裂，小鼠露出了上身纹满的阵法图。
灵气流经全身，阵法图被点亮，一股强大的灵气波动出现。
一时间竟也把镜河妖给吓住了，“小兄弟，鼠爷我先走一步了……有机会，天知圣地见，我期待……”
剧烈的爆炸瞬间席卷了整个龙眼外围，河流被搅动得逆流，镜河妖再次被重创。
巨大的水蓝色蜈蚣冲出水面，看着脚下一段逆流的河水，露出了拟人化的后怕。
地下，小萌新用已经鲜血淋漓的手扒着地面，艰难地向着前面爬动。
紫色小蛇焦急地游动着，似是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
越往下，越接近龙脉的地方，越热，越冷。
冷热交缠在一起，不断折磨着早已筋疲力尽的小萌新。
但他没有放弃，嘴里止不住地念叨着一句，“还差一点点……”
河水的逆流停止了，镜河妖如同一辆火车一般，冲入了龙眼之内。
裹挟着龙脉的邪气开始暴动，不断冲向龙脉所在。
无数条邪气触手抓住小萌新的脚，试图将他拖向死亡，小萌新死死扣着地面，手臂被撕裂，四肢开始脱离。
“不远了……对吗？”小萌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紫色小蛇一愣，抬头一看前方，随后吐出信子嘶吼了起来。
他面色突兀一笑，随后一抛，祛邪珠径直飞向前方，他的四肢也应声断裂。
“不！！！”镜河妖的声音从极远处传来，无数只巨大足支踩在地上，宛如地震。
祛邪珠破碎，裹挟着龙脉的邪气消散，小蛇瞬间化作一条五爪巨龙，直奔镜河妖杀去。
另一边，盼雪扛着贺明理来到了州牧府后院的祭坛。
负责镇守于此的镜州牧首徒就躺在一旁的血泊之中，身上只有两处刀伤。
“醒醒啦！”盼雪用力拍打贺明理的脸，几轮之后，终于把他给扇醒了。
他醒了之后呛了两口水，随后看着四周，第一件事居然是询问文安的状况，“文安……死了？”
“嗯，我把他给砸死了。”
“生魂祭坛，你应该把他拎过来献祭掉。”
“啊？”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是四大门阀，献祭谁都是一样的效果。”贺明理说着，把贺明为的剑递了过去，“镜河妖不是一般邪祟，在其爪牙没有死绝之前，不会轻易溃退。”
“你要自杀？”
“这是四大门阀与圣朝的交易，如今四门阀已去其三，那便是我贺家的义务。”
“宣家不是还在吗？”
“不，宣家早就不在了，宣凌玉的后人只一代就死绝了，因此祭河都是从其余门阀里面再多出一个生魂，五魂，即金木水火土五行生魂，圣朝人信奉的五魂说，五魂俱丧，身死道消，一魂失，其后皆失一魂，最早是镜河王府出多余的生魂，但久而久之镜河王府就没了，恰逢天下大变，文全二族的本家没了，他们开始抗旨，于是被灭门，那出生魂的就变成我贺家一族之事，但我族自贺昀茗先祖时起，就已失一道生魂，以往都是靠猎杀新门阀子弟出的，也就是我族出四，再去猎杀一个。”
“直接让被猎者出全部不就行了？”
“生魂剥离很复杂，除非自愿，不然很难实现。”
“那为什么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呵，如果他们同意，我族又怎会行此卑劣之道，圣朝许我族千年安在，最终却不过延安三百载……我族有一事，20年前祭祀人选，贺黎阁是本家遗孤，他的女儿贺明珠是他和贺黎寓禁忌之恋诞下的果实，五道生魂……实乃天赐，但贺黎阁拒绝了，并代替了贺明珠祭河，就有了我大伯杀他夺位的传言，也使我贺氏离心离德。”
“为什么告诉我？”
“我贺家大概是完了，总有人要知道真相，总不能让贺黎亭说的假的变成真的，若您能活下来，我无憾矣。”
贺明理催动大阵，一道道电光划过，四缕魂魄升腾而起，盼雪看着这一幕，微微低下了头。
乌云遮盖的天空稍稍露出了一角光明，远方正在龙眼外激斗幽魂的贺明云一愣，“有人献祭了自己的四魂，镜河妖……命不久矣！”
他当即划破手心，鲜血溅入奔涌不息的镜河水中，一道邪气飞来，他当机立断，献出自己一魂。
邪气抓着生魂飞回龙眼，片刻后就引来了更多邪气，它们争抢着上去撕扯贺明云的生魂。
“就是现在！赵澄！”贺明云疼得双眼血红，抬手一掌，轰向龙眼所在。
赵澄也掷出灵气索，伴随着一阵轰鸣，两人被掀翻到数百米之外，那些幽魂也被席卷一空。
一道道灵气潮汐从五处龙眼中冲出，一条紫色巨龙口中喷出金色的灵气吐息，镜河妖哀嚎着不断退去。
贺氏宅邸内。
宣正玉……亦或者应当叫宣凌玉，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战场。
全行真看着他，他也看着全行真。
“多年未见，你还是这般伪君子的样子。”
“我是叫你曲合禄，还是镜河妖？”
“哈哈哈，两者皆可。”
“让我猜猜看，你的计划或许已经结束了？”
“大不了再过三百年，卷土重来，只是那时，你早已消失，五大门阀也化为乌有，你又能奈我何？”
“莫说三百年后，就算是三十年，也会出现下一个君子剑仙，以其身其剑，永世镇压你这邪物！”
镜河妖不再说话，只是向后退了两步，周围被他操控的死者纷纷上前。
贺黎楼，镜州牧，彭相龙……
就连塞楠和小萌新也在其中。
宅邸的环境一变再变，最后居然定格在了三百年前镜州城的模样。
就连宣凌玉自己的生魂，都被它转化为幽魂出现在对面。
“宣凌玉！你，怕了吗？”
“君子……无可惧。”
镜河妖笑着一摆手，那些傀儡便一拥而上，向着宣凌玉杀去。
宣凌玉向后一跃，随后君子剑出鞘，剑光爆闪，在傀儡群中不断掠过。
“怎么不敢杀他们？是因为你心存顾虑吗？！宣凌玉！同我一起下冥府去吧！”看到这一幕，镜河妖骤然出手，屈手成爪，直指宣凌玉胸口抓去。
“滚开！”宣凌玉当即暴退，抬手挥剑摆开了镜河妖的攻击。
面对傀儡的攻击，宣凌玉不得已只能一次次向后退去，直到被堵在一面墙前。
“哈哈哈哈哈哈，杀呀？怎么不杀他们？看看龙神豪，他还想一拳打碎你的头呢？！”
“闭嘴！”宣凌玉眼中划过一抹厉色，挥剑便斩破了一位故人的残魂，但很快，它又恢复如初。
如此往复，他便被一群傀儡按住。
镜河妖趁机窜出全行真的身体，又钻进贺黎楼的身体，他想用贺家的斩魂兵器，把这个宿敌折磨致死。
一刀落下，痛彻灵魂的感觉袭来，宣凌玉神色一滞，只能呆呆地看着第二剑挥下。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父亲。”浑身是血的贺明珍看着人群中的贺黎楼，脸上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父亲！我们回家！回贺家！回泊北郡！”
“嗯？！”镜河妖手上动作突然一滞，他回头，刚要指挥那些傀儡去再杀贺明珍一次，就见贺明珍彻底消失在了那里。
“什么？不可能！”
“阿爸，你说过要回家来陪我参加科举的。”
“师傅，您别睡了……”
“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
众生的声音不断涌入邪祟世界，很多傀儡开始面露迷茫。
它们听着那些声音，熟悉的一幕幕在灵魂深处如走马观花般掠过。
“大伯！我是明山，您醒一醒啊……”贺明山的声音响起，没等镜河妖有所反应，就被强行排斥出了贺黎楼的灵魂。
“妖物！尔敢灭我贺氏！”贺黎楼挥剑，镜河妖随手捞了个傀儡，结果被他一剑削掉了一部分魂体。
“我们怎么了？”
“是邪祟！邪祟在控制我们！”
与此同时，圣龙世界的现实，大批来援修士已经开始清退城内的洪水，逃离的人们也得以回到了家园。
阿辛也在其中，他找到了镜州城最后的官员，他拿着圣朝的令牌，下达了一个古怪的命令，“召集民众，去哭坟，去哭他们的家人。”
“大人？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照我说的去做。”
如此一来，那些本就伤心欲绝的百姓，看着已经死去的亲人，更是莫名一阵悲从心来，自顾自的哭起丧来。
他又顺着气运的指引，找到了赵澄和贺明云。
“您是？”
“想不想替你爹报仇？”
“什么？我父亲……”
“他并非死于天阶山脉，而是被设计杀死，抛尸在了镜州河下。”
“谁？”
“镜河妖。”
“您说笑了……”
“不，只要你能找到你父亲的尸体，就能彻底杀死镜河妖。”阿辛说完，突然消失不见。
赵澄一愣，与贺明云对视了一眼，“你觉得他……”
“去找吧，他没必要骗我们。”
“可……”
“相信赵世伯，他会指引你的。”
回到圣龙空间，阿辛把令牌递还给了龙主，带着满腹的疑问开口问道，“您确定这能有效？”
“它太自大，一口吞不下，就只能噎死。”
“可镜河妖的执念怎么会是这个呢？”
“镜河妖，实际并不是邪祟，而是灾祟，那场滔天水灾，冲出来的并不只是一个邪祟世界，还有灾祟，噬魂万足，真正的镜河邪祟只是那些被吞噬的冤魂。”
“难怪您这么自信。”
“地心世界怎么样了？”
“已经拿到五颗核心了，只剩两颗。”
“如此甚好。”
回到圣龙世界，镜河。
赵澄和贺明云站在岸堤上，“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阿妹曾说做过一个梦，梦见阿爹在一堆泥土里喊着她的名字。”
“镜河底到处都是沙子，你咋能知道……泥土？”
“镜河的支流，永山河。”
“要多找几个人一起吗？”
“不，我要亲自去挖出我父亲的尸体。”
城外，永山河。
赵澄一个猛子扎下去，向着河底游去，用灵气推动着身体快速游过，但直到他灵气耗尽，也没有找到什么。
贺明云也没闲着，而是找到了赵妤，“小妤，能不能跟哥哥说说，你是怎么梦到阿爹的？”
赵妤愣了一瞬，仔细思索了一番，“他躺在泥土里，不断有沙子冲过去，嘴里一直喊着疼，很清晰，而且……不止一次。”
“不是说喊你的名字？”
“不是，阿爹没有喊过我们的名字，只是一直喊疼，疼……”赵妤说着，突然捂住脑袋，眼底泛起蓝光。
贺明云面色一变，抬手一指就把她震晕了过去，周围的修士很快围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保护好她。”说罢，他嘴里念叨着什么奂河，永山河，就离开了。
永山河分为镜河支流-永河以及奂河支流-浍山河，永-浍山运河挖通之后，取其寓意，就变成了永山河。
永山河沟通了镜州城与奂州的浍山郡城的水上运输和交通，是圣朝发展经济的一大助力。
而在这其中，只有镜州段的永河流域是泥土河床，而镜河与奂河皆因上游的西沙洲而满是沙石。
贺明云带着人赶到运河上捎，“去找！赵家主失踪前裹着深色斗篷。”
前来帮忙的修士如鱼般跃入水中，不过片刻，就有人顶着一个灵气球飞出水面。
“找到了！”那人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出水，看向灵气球。
灵气球内，是一具抓着手杖的骷髅，外面裹着一圈破烂的深褐色斗篷。
一本羊皮手札卡在他的腰间，贺明云伸手突破灵气球把它拿起翻看了起来。
手札是赵氏家主的随身物，上面记载了很多关于赵氏一族的事。
这进一步确定了骷髅的身份，并将赵氏没落的原因显露于众人面前。
赵氏最早发迹于南疆，后随龙神豪到镜州发展，甚至一度比肩镜州贺氏。
150年前文全之乱，赵氏险被灭族。
其后历五代家主，至赵师泽时，已经只剩他一家三口，而他一直遵从祖训，寻找彻底灭杀镜河妖的神物。
于是他根据祖先遗留的宝书深入西沙洲以西的绝旱之地，找到了破蜃天权。
“以其击魔障，可破而入其中，致幻象崩解，邪祟溃退。”贺明云念完最后一句话，一抬头，正好和赵澄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人群让开了一条路，赵澄看着那具骸骨，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
“这是你家的东西。”
“又见面了，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