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落伍的少年
夜色里，湖畔边。
夏虫的鸣唱声，交织如奏。
野树下，乱草丛中，一人静坐不动，一人歪歪斜斜地躺着。
月光淡淡，从枝叶间倾洒而下，照落在两人身上。
边遥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躺在那儿，好似陷入昏睡中。
他的头发和衣裳，全都湿嗒嗒地，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
旁边，暮轻歌屈膝静坐，右手握着那柄玄铁剑，盯着剑身，神情复杂，也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将剑归入鞘中，又瞥了一眼左手掌心的划痕，最后取过湿潮的蓝色绸布，默默将剑裹好。
“喂！醒来！”
暮轻歌转过头，伸手推边遥的肩膀。
边遥迷迷糊糊地嘀咕了几声，猛然睁开眼睛，爬坐了起来。
他扭头四顾一番，最后盯着暮轻歌，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谁救了我们？”
“不知道。”
暮轻歌避开他的视线，语气淡淡。
闻言，边遥露出失望的神色，看向月光下的平静湖面，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先前遭到异兽围袭，所在的小岛又突然快速下沉，二人面临双重困境！
边遥原以为无法活命，慌急无措中，后脑穴位突然被点了一下，然后便没了记忆。
“你身上的伤势，没大碍吧？”
暮轻歌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
“全是些皮肉伤，无碍。”
边遥忽然回过神来，连忙看向四周，诧声问道：“还有人呢？那些异兽去哪了？”
“不清楚，先沿着湖岸找找看。”
“万一再碰到异兽怎么办？”
“早点与他们会合比较好。先前那些异兽，好像都是生活在湖里的水兽，应该不会轻易上岸。”
边遥低叹一声，拎了拎湿透的衣服，从空间袋取出一个包袱，扔给暮轻歌：“先将衣服换了吧。”
两人各自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裳，吃下几枚灵果，又在原地休憩了大半刻，这才起身沿着湖岸往北绕行。
湖岸边，杂草野木丛生。
两人谨慎前行，不时朝远近张望，留意着附近的动静。
千月湖的面积不是非常大，却也绝对不算小。
白日沿着湖岸绕上一圈，也得花上好几个时辰。
如今夜行，还需提防可能出现的危险，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儿去。
天色破晓，仍未发见其他人的身影。
时间缓逝，日影渐渐升起。
直至晌午，两人总算在千月湖西北岸的一处空地上，发现了队伍留下的痕迹。
荒草丛中，散落着一些碎布，不少草叶上面，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边遥扫视了几眼，说道：“看样子，很多人受伤不轻，似乎连夜离开了。”
暮轻歌仔细查看了一番，转头看向某个方向，认真说道：“应该是朝那边去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边遥撇了撇嘴，一脸不乐意。
“干嘛要去追他们！这样不是正好，跟着队伍一起赶路太无趣，倒不如我俩自己赶回树县，反而快活自在。”
对他而言，脱离队伍预示着自由无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他正求之不得！
因为某种说不出的原因，暮轻歌很想与众人会合，但内心也认同边遥的提议。
沉默数息后，吐出两个字：“也好。”
边遥暗暗猜测，昨夜的那场变故，很可能与那个神秘的“梦域”存在关联。
不过，他将此事压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
至于暮轻歌，似乎也隐藏了什么，对小岛沉没后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就这样，两个落伍的少年达成共识后，慢悠悠地朝西南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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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两人进入曲贡县西部。
这是一片荒楚地域。
一眼望去，视野里尽是荒郊野树。
穿行其中，不时可见荒废的村庄，房屋村舍大多残破，鲜有人烟。
黄昏，流霞漫天，天穹异彩纷呈。
荒草萋萋的小道上。
边遥一边啃咬着从树林里摘来野桃，一边漫步前行，不时东张西望，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一旁，暮轻歌负着裹布剑，手里同样攥着一颗大野桃，边走边吃。
突然，耳旁传来一阵哭喊声，好似婴儿所发，声音透出古怪。
边遥眉头一蹙，与暮轻歌同时止步，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疑与好奇。
侧耳聆听，辨明出声音的来源。
稀疏的野木林内，掩藏着一座无名孤村，几十间屋舍，紧挨着围成一个圆形的大院落。
那些房屋十分破旧，屋顶的灰色瓦片长出了苔痕，墙缝间生出一棵棵野草，随着晚风轻轻摇摆。
二人循着“哇喊”声，很快来到屋舍间的一条通道口，悄悄侧身斜靠着墙壁，探首朝院落里瞧去，却看见一幕惊人的景象！
一间红门旧屋前，置放着一张乌黑的木质祭台，上面供着一具婴孩的干尸，尸身上缠裹着一层白布，干瘪的脑袋露在外面。
那具婴尸静静竖立在祭台上，一双诡异的眼瞳似有光泽泛出。
它的嘴巴虽然紧闭着，却时而发出怪异的哭号声，时而发出似笑非笑的“咯咯”声，听起来十分渗人，叫人不寒而栗。
祭台下方，有一个黑色的小铁盆，一位白发老者跪立在旁边，满面虔诚地烧着一张张黄纸。
尚有数十村民，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个身穿黑色丧服，面朝祭台跪伏着。
倏然，一阵阴风刮过。
婴尸停止哇叫，朝后一仰，倒在祭台上。
老者连忙将手中所剩的黄纸放入盆中，火焰顿时一涨，迅速将纸吞噬，转眼燃成一堆灰烬。
边遥望着眼前这一幕，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低声说道：“这曲贡县真是个怪地方，到处都能遇到这些诡怪的事情！”
“走吧！” 暮轻歌说了一句，准备离开。
两人转过身，刚刚迈出几步。
后方，突兀地响起一个苍老的嗓音，声音听起来非常阴沉。
“两位少年人，天色将晚，不妨在本村留一宿吧。”
边遥身躯猛然一颤，连忙回头，就见那位烧纸的白发老者正盯着自己，眼神严肃，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时候，那些跪伏的村民，也相继站起身来，一个个神情冷淡，望向两名不速之客，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目睹了方才那一幕，边遥压根就不愿与这些人有任何接触，更别说在这个诡谲莫名的地方留宿。
他愣了两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多谢好意！我们只是偶然路过，就不打搅你们了。”
“两位大可放心！方才的阴祭，灵婴已将附近的尸鬼驱离。”
老者继续说话，语调虽冷，态度却十分诚恳。
听闻对方的话，边遥面色骤然一变，心中暗骂一声，急忙说道：“好意心领！我们还有急事，需要连夜赶路。告辞！”
说着，他偷偷朝暮轻歌使了个眼色。
“二位虽是修行者，但夜行还需当心！若被尸鬼缠上，总归是一件麻烦事！”
老者望着两人的背影，好心提醒道。
两名少年并不理会，匆忙离开这座孤村，回到原先的那条小道，继续前行。
只是，气氛已在无形中发生了改变！
边遥的脸色十分难看，早前轻松愉快的心情，已经消失。
他望着天边逐渐淡去的晚霞，边走边埋怨：“什么鬼地方！尽出怪人怪事！”
暮轻歌没有吱声，沉默前行，微微蹙着眉，似在思考什么。
霞彩淡去，天光转而黯淡。
不久之后，暮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