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因为清淡而浓郁的爱
“你……你是维特？”
飘逸的棕色长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高大的身材、脸上的疤……是了，不会有错的。
她认得这个模样，实在是太熟悉了。
那是她占据了一生大多数记忆的女人，即使如今物是人非，她还是会认出这个女人。
因为，这是她——身为一个卑微人类时，每每躺在床上精神得到放松后，心中最为嫉妒，以至于梦中无数次想杀死的朋友——所有人都将她众心捧月，只有她活得像只蟑螂。
“安娜……卡诺言……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维特平静地望着对方，用安娜最熟悉的声音再一次说出了这句没有感情的话。
“卡诺言，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她握紧双拳，一边吼着一边冲向了安娜。
安娜侧过身子，躲过拳头的同时一把将其抓住。
就在这时，维特的另一只拳头捶向了安娜。
后者腾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而，那只拳头直接挣开了对方的手，然后，一拳打在了安娜的脸上。
安娜下意识后退，然而对方的拳头再次迎上。
“卡诺言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说啊！”
拳头落在安娜身上，却打空了，只在原地有一团很快就消失不见的血雾。
安娜在距离维特十米开外的距离重新出现。
“该死，这女人为什么可以靠近我？”
左右一看，才发现周围的鼠人，甚至是天上飞着的蝙蝠，竟然全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全都死掉了。
而且死状极其凄惨，大部分都直接被四分五裂了。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被撕开的尸体，却没有任何一点体液流出，甚至没有一点组织碎片散落。对于满地都是死尸的场面，这实在是不正常。
“刚刚那一拳……”
安娜下意识抚摸已经痊愈的左脸，看向维特的眼神也冰冷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就连一般的刀具都没办法刺破她的皮肤，拳头更加不可能。眼前的维特，很古怪。
“维特早死了，你究竟是谁？”
想不到，听到这话，原本想要再次发动攻击的维特停下了，紧接着发出了病态的大笑。
“哈哈哈！安娜，我的朋友，看样子太久不见，你已经忘了我呀！”
她再次冲向了安娜。
“我不是维特，谁是维特！你这该死的恶魔！”
然而这一次，安娜早有准备。
一个闪现，她来到了维特身后，手指并掌，刺进了维特的胸膛。
褐色的血液从手指间流出。
下一刻。
滋滋滋！
白烟从她手指间冒出，她的手竟然正在被腐蚀！
“呵呵！安娜，你知道，那次输了之后，为什么这一次我还敢来找你呢？”
安娜暗感不妙，刚想抽出手，然而手却被牢牢地固定在了维特体内，任凭她如何用力也无法将其抽出。
噗呲！
维特的后背的皮肤撑破了，粘稠的褐色液体溅出，一条条黑色的昆虫螯肢长出瞬间洞穿了安娜的身体。
“当然是我已经今非昔比了啊！”
她转过头，那人类的面容上露出了癫狂的表情。
不过，身后的安娜已经消失不见了。
使用传送技能离开后，安娜捂着腹部的贯穿伤，咬牙切齿看着眼前背后长出昆虫螯肢的维特。
吸血鬼的愈合能力再次发动，全身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呵呵呵！怎么？当初毁了卡诺言，打败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种表情啊。”
维特转过身，一脸戏谑地看着对方。
看样子，不用全力是弄不死这家伙了。
安娜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色，身上的红色印纹也浮现出来了。
“我可没有毁了卡诺言！”
她双手异变成了猩红爪子。
“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话激怒了维特，她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紧接着，她再次冲向了安娜。
有了昆虫螯肢的加持，她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上不少，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个残影。
四条螯肢落下，安娜幻化成血雾消失不见。
砰！
地面居然插出了四个坑。
噗呲！
维特四肢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道深得可怕的抓痕，流出的血液滴到地上，瞬间将地板腐蚀出白烟。
“真麻烦！”
看着双爪冒出白烟，安娜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都说了，卡诺言！不是我毁灭的，是一只怪物！你们自己研发的怪物！”
“别特么骗我了！”
维特身上的伤口长出了骨骼一般的利刃，下一刻，地板破裂，她化作残影消失不见了。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安娜双爪挡住了对方的拳头，火花也迸溅出来了。
这时候，维特身后的螯肢也刺向了安娜。
然而，安娜的嘴角却是上扬了一下。
维特微微迟疑了一下，但螯肢还是洞穿了对方的身体。
就在这时，安娜的身体迅速散发越来越强烈的红光。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维特，她想躲，但已经晚了。
boom！
安娜的身体炸裂开来，恐怖的红色能量朝外逸散开来。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响起。
安娜竟然从远处走了过来，看到了被红色火焰包围并且还勉强站立发维特。
“我再说一遍，我的确恨那个城市，而我更想控制它，不断地掠夺它，从而完成我的复仇，而不是毁灭它。
“毁掉它的，就是一只该死的怪物。”
“哈哈哈！”
渗人的笑声响起，维特表面的皮肤已经被烧焦了，但她依旧用那双此刻看起来很渗人的眼睛盯着安娜。
“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觉得我高高在上，我不配……这么虚伪也就算了，到现在你还要骗我。”
骨骼错位以及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一条条紫蓝相间的章鱼触手从维特身上各处长了出来，冲出了火焰。
“你杀了玛丽市长，杀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觉得我在冤枉你，你这么做的那天，卡诺言就毁灭了，全部人！除了我，没一个活口，你觉得这居然是巧合？”
触手缠绕在维特身上，很快就熄灭了火焰。
“如果不是那位大人，我早死了！而你，安娜，你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活得逍遥自在。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守护的卡诺言……一切都没了！”
那些章鱼触手张开，而更多的昆虫螯肢迅速破肤而出，跟触手纠缠在一起，形成了更加让人作呕的形态。
大量的触手和螯肢，已经将维特扭曲得不成人形，那颗眼神中包含怨恨，被章鱼触手和昆虫螯肢包裹着的可憎脑袋也被挤到了一边。
“你知道周围这些怪物究竟是怎么死的吗？这就是那位大人给予我的，足够杀死你的力量！”
触手彻底将她的脑袋淹没，此刻，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只由触手和螯肢组合而成的臃肿怪物，四根粗壮的螯肢支撑着整个不定形的身体。
“去死吧！”
维特的声音传出，却很沙哑。
就在怪物撑起身体时，安娜也抬起了手。
血雾从手心中出现，下一刻，大量的血色蝙蝠涌现而出，朝着怪物飞去。
boom！
蝙蝠撞在怪物身上，立马产生了小型爆炸。
“吼！！！”
怪物发出吼声，直接迎着比鞭炮还强几十倍的爆炸冲向了安娜。
安娜见势不对，身后蝙蝠翅膀张开，飞向了空中。
砰！！！
怪物一头撞进了一栋楼房中，瞬间烟尘四起，房子也倒塌大半。
看到怪物安然无恙地出来，安娜脸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凭我的实力，就算能力多样，对付这东西也很棘手，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去找主人联手对付。
“但主人有事在身……另一位大人也有重要的事要做……如果我现在走的话，怪物很可能会破坏传送门，而且也会给两位主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她思考的时间，怪物长出了一根根棘刺，然后射向了安娜。
靠着天空优势，安娜灵活地躲开了。
“这东西似乎并不会飞，那我离开就会很轻松，虽说考虑传送门，但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身上，而且那些眷属的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还有刚刚血液的躁动……果然还是去找主人吗……”
做出选择后，安娜扇动翅膀，朝着空中飞去。
然而，她忘了很重要的一点，恶魔曾经嘱咐过她千万不要离开血雾范围。
就在她飞到一栋楼房上时，远处的白光照到了她的眼睛中。
瞬间，安娜感觉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心悸感，同时意识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般。
没人知道，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位吸血鬼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整个人跌落了下来。
安娜捂着脑袋，现在她只感觉自己的思维仿佛被切开了，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不断低语，然后用一把匕首搅碎了她的意识。
疼痛！还有强烈的恐惧！
不过这种感觉，随着她重新回到血雾中渐渐消失了。
当安娜恢复过来，并恢复抬起头时，只感觉眼前是血糊的一片。
这时候，巨物移动的声音响起，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黑色的螯肢又一次贯穿了她的身体：四肢、胸膛、腹部……然后将她举了起来。
巨大的怪物此刻已经看不到维特原本的模样了，它那些不断蠕动的触手根本无法分辨哪里才是正面。
“安娜，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让你毁了整个卡诺言？”
沙哑的声音从眼前的怪物体内传出。
同时，那些触手也裂开，变成了一张张长满牙齿的嘴巴，从安娜的大腿开始，不断地吞噬着其血肉。
安娜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告诉我，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
鲜血伴随着咀嚼声滴落。
可……可恶！还是要用出来吗，那可是为主人准备的。
对不起！主人，但为了您以及那位大人今后更加高效的发展，安娜不能死在这里。
请您责备我，安娜之后任您处置！
她胸口裂开，一颗发光的血色水晶缓缓飘出。
接着，水晶开始汇聚红色的能量，下一刻，猛烈的红色激光从水晶中迸发而出。
红色的光芒笼罩了整条街道，甚至盖过了上方的白色光芒。
一栋栋的大楼眨眼间化为灰烬。
怪物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在高温和高能中逐渐分解。
哐嘡！
安娜摔倒在地，而大约一分钟后，那块释放着恐怖激光的水晶也掉了下来。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把已经失去色泽的水晶握住胸口。
眼泪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完成任务……”
五分钟后，她情绪才逐渐恢复过来。
而消失的双腿也在这段时间内痊愈。
安娜从地上站起了身，体内大量血液的消耗让她陷入了虚弱，就连起身后身子也还在摇摇晃晃的。
她捂着胸口，眼神复杂地盯着地上。
她的面前，有着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圆柱形坑洞，正是刚才的激光弄出来的。
而那头怪物早已消失不见。
“维特，我说了，我没毁卡诺言，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我知道我做过什么，但我问心无愧，你也不会明白，像你这种过着幸福充实生活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双腿依旧在颤抖，但她还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至于你说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告诉你吧，因为我有了值得我为之奉献一切的人。”
安娜眼神中露出了留恋。
自己到底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白发少年呢？
大概，是因为他第一次把我当人看吧？
……
记忆回廊中。
“安娜小姐，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了你，你是如此的美丽动人，求求你做我女朋友吧！”
看着眼前跪下来，抱着自己双腿的白发少年，安娜表情一愣，显然没预料到这种行为。
但很快，她脸上就露出了微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妩媚又带着几分厌恶，她似乎明白眼前这个少年要做什么了。
“查尔斯先生，您先起来好吗？”
“不！你根本不明白，我对你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我是真心喜欢安娜小姐你啊，求求你跟我交往好吗？”
白发少年抬起头，眼神中透露着一种……视死如归？
安娜望着对方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微微一愣。
没有……没有那种眼神……那种迷恋自己身体的眼神……
“您……是说真的，您想跟我交往，是那种交往？”
“嗯嗯！”白发少年松开对方的腿，连忙点头。
她再次去观察了对方的眼睛，她在与“那些人”打交道时培养了一双敏锐的眼睛，她能读懂那些眼睛中的信息，然后用对应的方式与之接触。
很多时候，她看得很准。
但这一次，她却没看到“那些眼神”，那些贪婪的眼神。
她读不懂对方眼神包含的信息，太混乱了：无神、坚决、迷茫，还有嫌弃……
不过，没有“那种眼神”的话。
难道……是真的？
可……太不可思议了吧？
再次去观察那双眼睛时，她又一次愣住了。
猩红色的眼睛中包含着的现在全都只剩下了一种——纯净。
“真的？”
“真的！”恶魔像小鸡啄米般点头。
安娜捂嘴轻笑了起来。
但很快，她脸上就恢复了平静。
“能与大人交往，我万分荣幸，不过……在那之前，能请您看一些东西吗？”
安娜俯下身，对着恶魔伸出了手。
她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成了疑惑，纯粹的疑惑。
“什么……东西？”
“很重要的东西……”
安娜脸上又露出了妩媚的微笑，仿佛勾人心弦的粉红色。
白发少年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手掌上。
安娜握住了对方小而纤细的手，然后拉起对方，带着他来到了浴室内的另一扇门中。
推开门，里面是很普通的杂物。
安娜打开了一个木箱，然后，从里面的一个夹层中又拿出了另一个小木盒。
“请您打开。”
安娜恭敬地双手递给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打开了盒子，然后安娜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呆住了。
接着，他伸出手，一张照片被他拿在手中，上面是安娜跟别的男人的污秽照片。
而盒子里，全都是，至少一百多张。
“查尔斯先生，您现在明白了吧，我不过是个肮脏的女人，我是个孤儿……为了保住现在的工作，我只能这么做，我反抗不了。
“那些照片，是那些人拍下来的，每每服务他们一次，他们就会还我一张，然后再拍一张……我烧了很多，但还有很多……数也数不完，烧也烧不完……”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先生，我就是这样一个肮脏的卑贱的女人，我不值得您喜欢我。”
说着，她转过身，轻轻地脱去了浴巾。
只见她本该光洁的后背上，全都是一条条的伤痕，有的是撕裂伤，有的是抓痕，还有一些针扎的痕迹，以及用烙铁刻上去的污言秽语……
“看到了吗，先生，我可脏着呢……这些伤痕，我怎么都消不掉……是吧，这样的我确实很卑贱，不是吗？
“如果先生只是想占有我的身体，您若是不嫌弃我，安娜愿意为您服务。”
“……”
长久的沉默，直到撕扯的声音引起了安娜的注意力。
她转过身，看到了跪在地上的低头不语的白发少年以及满地的照片碎片。
她愣住了。
然后，她看到眼泪从眼前少年光滑的脸上滑落。
抽泣声响起。
下一刻，安娜被少年紧紧地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把头埋在对方怀中，一边小声哭泣，一边不断道歉。
安娜眼睛微微一缩，望向怀中的少年，她忽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涌现出来了。
那东西感觉起来很舒服，暖洋洋的。
即使眼前少年的身体很冰冷。
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她脑海中，她说不清那是什么，但她并不排斥。
然后，她也伸出了手，轻轻揽住了少年，将下巴枕在对方柔软的头发上，任凭他在自己怀中哭泣。
大约……就是那个时候，自己就爱上了这位少年了吧，即使他似乎在出浴室后就忘了这件事。
……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嗯……血液在躁动？
安娜认得这种躁动。
她激动地转身。
“主……”
噗呲！
两根漆黑的如同蜘蛛一般的螯肢贯穿了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