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见面
第235章 见面
即使略感惊讶，克莱恩也没有停下狩猎的脚步，只是在心中感叹。
算上我，塔罗会总共才三位男性成员，小“太阳”远在神弃之地，那位就是“倒吊人”先生？
呵，他说他为了完成特里斯坦·欧根交给他的某项任务，最近一直滞留在拜亚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克莱恩目光锁定在了已经脖颈和脸庞酱红连成一片，被一群保镖包围，想发怒又不敢直面枪口的海盗身上。
毫无疑问，那是个合适的猎物，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占卜确认他的罪行，就能做成“蠕动的饥饿”的晚餐。
这只手套跟他这么久，也饿了太久了。
在混乱和无序为基调的海上，有太多的罪人，克莱恩不介意善待“蠕动的饥饿”几分。
不对，就算烧杀抢掠的海盗们罪不可恕，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什么时候对判决一条生命去留的态度这么轻佻了……克莱恩隐隐发觉，他的思想观念正在发生改变。
回想两个多月的异世界生活，与往日平淡相比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在极短的时间内，极大改变了周明瑞对很多事情的看法。
“你看上了他？”达尼兹在克莱恩耳边问道，他发现已经有许多人认出他了，恨不得马上应付完格尔曼的要求，离开赌场。
克莱恩用行动代替语言，点了下头，脚步却骤然左转，向赌场的另一个出口走去，秘偶乔吉亚则在大庭广众之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了哪里。
有着幻术的掩护，乔吉亚的失踪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不过还是有些混迹在一般赌客里，实力不差的非凡者海盗或冒险家，发觉了“烈焰”达尼兹旁的蹊跷和异常，阿尔杰便是其中之一。
隐去身型的能力，是“刺客”还是“观众”？
出于乔吉亚那被兜帽长袍和面纱无法遮挡的魅力，阿尔杰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没有太多探究的欲望，毕竟要揪出一个“刺客”途径的中序列并杀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况且在他认知里，海上比较出名的“刺客”途径的海盗，仅有“疾病中将”特蕾茜一人。
既然那名“刺客”，或者说魔女不是受官方通缉的海盗，也就意味着即使杀了对方，也不会拿到一分钱，最多到手一份难以出售的魔女特性。
想到这，阿尔杰埋下头，继续旁观前方牌桌上正在进行的赌局，和其他观众一样，时不时表露亢奋和懊悔的神情，仿佛他在牌桌上投注了大量筹码。
他也挑好了属于他的猎物。
……
“婊子养的，滚，别碰老子！”
输得精光的海盗被几个保镖七手八脚拽住身子，从台阶上扔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沾了一身因昨天暴雨而泥泞的脏污。
他哼哼唧唧的揉着屁股，见留在赌场侧门外的两个保镖手掌按在枪上，象征性的又叱骂了两声，便也不敢再叫嚣。
没办法，那帮保镖有人罩着，他们真敢开枪。
而门外的保镖也不理会海盗对他们的人格攻击，公事公办的掏出了手枪，手腕微动，示意没钱再赌的海盗赶紧滚。
“妈的，以后再也不来你们家了。”海盗的抱怨声正好能让保镖听见。
他嘴上还不服软，脚下的动作却相当利落，一转眼就跑进了旁边的小巷。
呼吸着拜亚姆无时无刻不带着湿润的空气，吸入一口冷风，海盗被酒精和赌博快感麻痹的精神一下舒爽清醒了不少。
他左看看，右看看，分辨着方向，最终确定在一家刚刚开门，门口外壳被涂成红色的煤气灯才亮起一两盏的，外型与一般酒店相似的建筑物上。
那里不像“红剧场”是拜亚姆有名的情色场所，背后没什么大人物，海盗提了提裤子，想着去那碰碰运气。
他今天不可能回又闷又挤的船上，更不想露宿街头，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抱着这一想法，海盗迈出了右脚。
然而，过了许久，巷子里依然没有传来第二只鞋子落地的声响。
脸上残留着笑容的海盗僵在原地，前倾的身体将重量几乎全压在了他的右腿上，左腿几乎离地，整个人活像一只忘记拧上发条的机关人偶，配合那略显肥胖的身躯，远远看去颇为滑稽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思绪和身体一并滞涩的海盗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不是一个。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却迟迟没有人影在他眼前出现，有的只是愈发森冷的空气，失去最后一点绯红的灰暗天空，绝望融入了无处不在的阴影，向四周晕开，即将吞噬他所站立的方寸之地。
毫无预兆的，脚步声停下了，海盗的思绪也几乎完全停滞。
他无法再继续进行有效的思考，但感官的反馈和人类敏感的情绪化还在发酵。
到底，他妈，是什么？
别杀我……
脖颈传来生物呼吸喷出的热气，未知的恐惧不断升温，成了他生命中最后一点念头。
目视着完全秘偶化的海盗，克莱恩扫了眼见证了全过程，却没看到他伸出一根手指就制服海盗而惊惧的达尼兹，伸出了左手。
忍耐许久的“蠕动的饥饿”放开拘束，大快朵颐，从撕碎海盗的身体到吞下最后一块血肉，不过短短数秒。
整个过程中，秘偶化的海盗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呆板漠然的脸孔直勾勾地盯着达尼兹，看的这位经历丰富的海盗生理性不适。
太诡异了！
太恐怖了！
格尔曼·斯帕罗的处事风格，让他想起了许多海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传的沸沸扬扬的恐怖传说。
不，不应该用传说称呼那些诡异故事，因为许多古怪都有大量的目击者，其中不乏身份高贵者。
难道格尔曼和那些恐怖故事的源头一样，都出自一个组织？
船长好像提到过他们，但船长不愿意多说……达尼兹努力分泌口水，滋润干涩的口腔和嗓子。
“那个，还有别的事吗？”
克莱恩耐心等待“蠕动的饥饿”吸收掉残留在手套表面的血液，等到手套重新变得整洁，只剩下黑色，才开口说道。
“回去。”
“回去？”达尼兹惊愕道。
这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回去是指去哪？回赌场？我不是告诉他赌场背后的老板势力很大，能不惹就不惹吗？
不过达尼兹也不敢提出异议，生硬的勾起一点微笑，点了点头。
“就按你说的，我们回去。”
他走在前面，先格尔曼一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留意保镖的方位。
赌场雇佣的保镖可不都是普通人，其中不乏实力与他相当的非凡者。
等到他和格尔曼重新回到赌场侧门附近，正准备和格尔曼一道进入的达尼兹被冒险家出声命令站住脚步，停在了海盗最开始转入的巷子。
这时达尼兹才发觉，他们最开始的队伍中，好像有一位成员不见身影许久。
格尔曼身边那个长得很漂亮，和船长有一拼的女随从去哪了？
不过达尼兹不敢去问，格尔曼又保持着沉默，空气中一片压抑的死寂。
等了许久，雕塑般伫立的克莱恩忽然恢复了灵动。
他侧首向巷口方向望去，突然开口道。
“去刚才的地方等我。”
哈？达尼兹愕然张大了嘴巴，眼睛也瞪得老大。
他表情变了几变，畏惧格尔曼表现出的强大和诡异，终究不敢反抗，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勉强。
“好，我这就去。”
说完，达尼兹拄着拐杖，沿着来时的路，脚步一浅一深的走了回去，从背影望去看起来十分艰难。
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克莱恩摩挲下巴，觉得良心有点过不去。
他确认过“烈焰”达尼兹的履历，不是个手上鲜血累累的罪犯，甚至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海盗，对于这样的人，冒险家的称呼远比海盗合适。
达尼兹之所以会有悬赏金，除了他的船长，“黄金梦想号”的主人“冰山中将”艾德雯娜是鲁恩、因蒂斯两国的通缉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受到了知识与智慧之神的连累，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序列，他已经是较为强大的中序列，这在正神教会中也算中坚力量。
算了，我又没虐待他……感受到连接着自己的几根灵体之线越来越近，克莱恩整理仪表，站在了巷口中央。
因追逐而杂乱的奔跑声终于贴近耳畔，身体像纸一样轻薄的乔吉亚刚进入克莱恩的视野，一个闪身翻滚，直接躲到了克莱恩身后，而追着她赶来的，留着深蓝近黑杂乱半长发的壮年男子，也慢慢停下脚步，打量起挡在巷口和乔吉亚身前的年轻人。
这人有着整齐向后梳去的黑色头发，无机仿佛玻璃制品的深棕眼睛，脸庞瘦削而冷酷。
“‘世界’”
抱着一定的自信，阿尔杰试探开口道。
克莱恩微微颔首，没有像阿尔杰一样叫出对方在灰雾之上的代号，只是嗓音沙哑道。
“很意外的见面。”
我可不觉得是意外……阿尔杰扫了长袍略显凌乱的乔吉亚一眼，长长舒了口气，既有释然也有烦闷。
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随便追逐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远离人群，要不是“世界”身边的那个魔女先偷走了他的钱包又被他故意发现，然后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声“倒吊人”，他才不会出来。
当然，在跑出赌场前，出于保险起见，他已经念过了特里斯坦阁下的尊名。
序列三的尊名足够覆盖一座城市，想来现在伯爵大人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吧。
无声吸了口气，阿尔杰看着对面的男士，低沉说道。
“我们不适合在这里谈话。”
说着，他还比了个手势，无意间手指擦过耳朵。
“你来选时间、地点。”克莱恩简洁回答。
我来选……阿尔杰微微一怔，更加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世界”果然不是为了和自己见面才暴露身份，他真正想找的人，应该是特里斯坦·欧根阁下。
他在执行“愚者”先生交给他的某件任务，遇到了一定阻碍，需要求助半神级别的力量，而特里斯坦阁下恰好是附近可以最快赶到的那位？
只凭几句话，阿尔杰就将“世界”与他见面的可能推断出大致。
考量了片刻，他说道。
“明天午后在我的船上，你应该有能力避开耳目上船。”
“午后天气会变热，港口一般不会有太多的人，而且我船上的水手和船员现在都是特里斯坦阁下的秘偶，拜亚姆没人能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特里斯坦·欧根竟然把“倒吊人”手下的所有船员变成了秘偶？
这是克莱恩无法想象的。
即使是一向以疯狂邪异着称的“秘祈人”途径的半神，“幽暗圣者”克斯玛，给人的感觉也是背负沉重的信仰正义，恪守清规的虔信者，而非会随意支配生命的疯子。
但一想到他第一次见到查拉图时，那挂了满屋子，从服装打扮上看，完全不像陈年“秘偶”，悬挂在房间内的无数尸体，克莱恩又不禁怀疑，这可能是“占卜家”高序列的某种共性。
或许“占卜家”高序列很多能力和消化都需要借助秘偶来完成，所以“占卜家”途径的半神才会收集大量秘偶，而特里斯坦作为经历过第四纪残酷岁月，和北大陆诸国与教会关系恶劣的半神，为了保守秘密，将隶属风暴教会的水手直接“秘偶”化，彻底封住他们的嘴，也可以理解。
对他来说，这可能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克莱恩想到。
也对，两个敌对国家之间，仇人见面哪还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虽然理解，可克莱恩并不想效仿，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底线，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一个从地球来的普通人，不能忘记过去，完全被这里的残酷现实改造。
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权衡，克莱恩才抬起头，迎着阿尔杰的目光点了点头。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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