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尸体是尸体，我是我
右白虎盯着这具尸体的脸。
这具尸体的脸和之前的那一具位于锅底的不一样。它没有被煮烂，也没有被泡开。
它虽然泛着青紫，但仍旧是生前的模样。
——骨头妈妈的模样。
骨头妈妈平静地盯着这具尸体，再摸了摸警惕吠叫着的，骨头的头顶。
她语气平淡地安慰它：“别担心，它就只是一具尸体。”
“……你觉得它只是一具尸体？”右白虎问。
骨头妈妈看她一眼。骨头已经被她安抚了下来，但仍旧警惕地盯着那具尸体。
骨头妈妈说：“是啊，就只是一具尸体。”
她摇摇头，眼睛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不然呢？你要我现在死在这里，好让你证实我真的会死？”
右白虎扯了下嘴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骨头妈妈说。她带着骨头走到这具尸体面前，说：“我看看能不能从她这里问出些什么。”
她的双手交叠，压在了尸体的胸膛上。
一道洁白的光晕流转，缓慢而轻盈地落在了这具尸体的身上。
尸体青紫色的脸恢复了一点儿血色。它的下巴“嘎吱嘎吱”地动着，但其余的面部肌肉牢牢地固定住了它的下颚。
骨头妈妈侧耳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尸体的回光返照只持续了几秒钟，就恢复了原本一片青紫的死寂。
骨头妈妈抬起手，干净利落地把尸体僵硬的下颚卸了下来。
汪汪队立大功犹豫着靠近，问：“……怎么样？”
他努力给自己做了些心理准备，迅速地扫了一眼面前的这具尸体。
即便他刚刚有了吃人肉锅底的惊悚经历，现在看到存活的人和尸体同时出现，还是会觉得有点儿……难以接受。
他不擅长一切不美好的时光。
如果他把现在的这段时光，变成美好的时光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刚刚出现，就被汪汪队立大功自己掐灭了。他的异能的使用次数很宝贵，不能够在这种地方使用。
更何况，他已经埋下了一个足够早的锚点。
目前而言，已经足够了。
汪汪队立大功这样说服自己。
骨头妈妈拆完了下颚，隐约能在尸体的牙齿间，看到它咬着什么别的东西。
它的牙齿已经被冰牢牢固定在了一起。
骨头妈妈不假思索地抽出了冰镐。
她面无表情地举起冰镐，将冰镐锋利的那端砸入尸体的口腔，再从四散的牙齿碎屑中，抽出了一条狭窄的白色布条。
她眯着眼展开布条。
骨头妈妈说：“哦，这个‘我’说，‘我’已经在等死了，希望我不要再死了。”
她把冰镐放回去，继续翻找这具尸体。
右白虎深吸了口气。
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
是已经确定的死亡结局吗？
站在她身边的左青龙，身体似乎也是如此冰凉。
他是活着的人，还是一具可以活动的尸体呢？
右白虎已经分不清了。
左青龙低声安慰她：“没事的，就算出现了尸体，也不一定是真的出事了……而且现在还没有发现你的尸体嘛。”
右白虎看着自己的哥哥。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吗？
继续往前走，直到发现她自己的尸体，然后倒在命运敲定的那个结局？
右白虎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想那样。
骨头妈妈搜完了这具尸体。
她简单地说明：“这一具尸体，应该至少是按照我的习惯，所制造的尸体。”
“在很多尸体的小细节上，都能看出来。”
“但……”
骨头妈妈想了想，还是说。
“这具尸体不是我。”
“脸和身体和我一样，一些小习惯也和我一样。”骨头妈妈的语气平静，“但是不是我。”
右白虎恍惚着看她。
……骨头妈妈是在宽慰她吗？
不叫朱雀赶紧拍拍右白虎的肩，试探着问：“这话的意思是……”
“它是它，我是我。”骨头妈妈说。
她摸了摸一直在她身边，保持警惕的骨头。
她笑了笑，说：“骨头很聪明。如果它认为这具尸体是我，那它不会警惕这具尸体——毕竟，不管是活着的我还是死了的我，都不可能伤害它。”
骨头妈妈看了一圈沉默的玩家。她的视线在右白虎身上停留了一会，问：“能明白吗？”
她指这具尸体，再指自己：“它是它，我是我。”
白雪笑了起来。
她在刚刚看到这具尸体之后，就一直和空气一样安静。但她一笑，玩家们就都看向她。
白雪点头，笑眯眯地说：“真聪明啊。”
骨头妈妈冷淡地点头：“谢谢夸赞。”
毕竟她养的是边牧。
如果她不够聪明，那她和边牧之间的主从顺序，大概就要颠倒过来了。
右白虎定了定神。她在骨头妈妈和白雪的交谈中，稳定了些自己的状态。
她问：“我问一下，你的背上有没有……”
她的问题没有问完，骨头妈妈就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了。
骨头妈妈神情冷淡地说：“没有雪山图腾。”
右白虎抿了抿嘴。
骨头妈妈没多解释，只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它是它，我是我。”
白雪大笑着说：“如果你现在突然死了，你就会拥有一具确实属于你的尸体——”
“但我不会。”骨头妈妈平静地说。她的语气向来没什么起伏，仿佛所有被她说出的话语，都是客观存在的事物。
白雪大声笑了起来。
她们往外走。
被这群个子高的玩家挡着的李梓柯，终于看到了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像是熬到了第一个春日的雪。
这具构成尸体的元素，在温暖的小木屋中，缓慢地往下塌陷。它藏在眼皮后的眼珠是富有光泽的黑石头，被凿破了的牙齿是白皙的古代贝壳。
用来拟真人脸和皮肤的雪丝，和用来填充的，大块的脏污的灰黑色雪都向下凹陷。
连接身体各个部分的长木棍也发出了酥脆的响声，仿佛难以承担小木屋内的温暖。
在李梓柯走过它的时候，它也彻底地消失在了木屋的地毯上。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没有吗？
李梓柯弯起嘴角。
黑色石头和数枚白色贝壳，都安静地躺在她的阴影空间里。
她想，这些就算不贵，也足够亮闪闪到铺床的最底下一层了。
走在玩家最前方的白雪，似有所觉地转头看了一眼李梓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