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酒与英雄

  晚春时节,冬天的寒意已经完全褪去。虽然头顶堆着层层乌云,但刘备还是弓着腰悉心地给院中每一株萝卜浇上水。他知道不多时便有一场春雨将要落下,但他还是不辞劳苦地自己下地浇水。否则,这一个下午,他会很无聊。“你这在干嘛呢?”我蹲在围墙上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任姑娘你来了!”刘备直起腰,久躬之下猝然起身,腰筋拉伸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我在给雹突浇水,这样它们成熟以后才能水灵。”
  “我知道你是在给菜胶水…”我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你就打算在这里种一辈子菜了?衣带诏的事呢?”
  ‘衣带诏’三个字好像打开了刘备脑中的某个开关,他瞬间腰不疼了,惊得跳起,四下环顾一圈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道:“任姑娘,谨言慎行啊!现在到处都是曹操的眼线,还是得小心一些。不是在下不花心思诛贼,只是现在曹操对我戒心很重,我倘若露出一下马脚,咱们估计就得在刑场见了…”
  “咚…咚咚…”一阵粗鲁的砸门声传来,打断了刘备的絮叨。我和他交换一下眼神后,飞快跳下围墙,躲到另一边的小巷中。刘备则急忙从地上抓起两把泥巴糊在脸上,这下彻底变成一个老实本分的菜农了。
  “来了来了,”他快步走去开门,刚打开一条缝整扇院门便被人粗鲁地完全推开。许褚带着十几个虎卫走进院中,先眯起眼四下看了一番,然后才对刘备说道:“使君,司空有请!”
  “啊?啥事啊?”刘备这下是真慌了。“不知,使君跟我走便是。”许褚用眼神示意刘备别多逼逼。在他这种糙汉面前刘备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听话,在虎卫们的“护送”下前往司空府。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玄德可知,谁人能当之?”曹操一口饮尽杯中酒,微笑着说道。但他看向刘备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老关,老张!”我恨不得胯下的走马飞起来。刘备在我面前被虎卫带走,我自觉大事不妙,当即驱马往城外找关张二人。他们两个在许昌城内成天无所事事,今日出城游猎,却不料刘备竟在这时遭重。
  虽然刘备这个人唯唯诺诺,我觉得他成不了大事,但关羽、张飞二人在我看来却是诛灭曹贼的关键所在。而如果刘备遭到不幸这两人失去主心骨后,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所以刘备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在这许都城内。
  远处两匹军马上坐着两个壮硕男子。关羽和张飞本来在就后者射下的一只大雁谈笑着,但听到我的呼唤后,意识到出事了,立马严肃了起来。
  “任姑娘,可是我大哥那边出了什么事?”关羽轻抚我的马头,让它安定下来。刚才一阵狂奔,这可怜孩子也累的够呛,现在口水止不住地喷将而出。
  “正是,他被许褚带到司空府去了!”现在没时间拐弯抹角,我直接切入正题。“他妈的,敢动大哥!”张飞怒目圆睁,左手一甩,把大雁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二哥,走,咱去和曹操那厮理论理论,凭啥无故捉俺大哥?”
  我心说要是你们大哥干的事被曹操知道了,那可就真不是无故了,而是无赦了。
  “得去。”关羽抚髯沉思,“但不能动武,咱们还是得和曹操讲道理。这是人家的地盘,随便动手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好的,俺张翼德最喜欢和人讲道理了,任姑娘,谢谢你!”张飞留下一句后,便拍马向许昌城内赶去。
  “谢谢任姑娘的告知。”关羽则是行完礼后才上马。“哪里,应该的。”我抹掉脸上的汗珠,“我不方便在曹操面前露面,就不跟去了。”“好的,等我们救出大哥,找机会再叙。”关羽双腿一夹,追向已经奔出百米开外的张飞。
  “…哈哈哈,玄德所言,皆不过注冢中枯骨,早晚为我所破。依孤之见,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也!”曹操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备,他希望接下来对方的举动不要让他失望。
  听到这句话,刘备浑身颤栗了一下,手中汤勺不自主落下,在摔碎的同时,一声惊雷炸响在天边。“哇!”刘备惊叫一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好大的雷声啊,吓死我了。”
  “大丈夫,害怕打雷吗?”曹操的语气中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失落。“我算什么大丈夫啊,从小到大我就胆小。”刘备哂笑道,“还望丞相不要见怪。”
  “司…司空,”在这时,一个小厮慌乱地跑进庭中,“出…出事了!”“慌什么?”曹操严厉道,“别再吓着刘使君。”“啊…奴才知错…”小厮急忙跪倒,认错道。
  “说,啥事?”曹操也不过分怪罪,问道。“关、张二位将军现在正在府外,要进来找刘使君,许将军不肯,三人就要打起来了。”“这个虎痴,乱来。”曹操假意怒道,“快请二位将军进来。”
  关羽和张飞两人快步走过中庭,来到曹操与刘备筵前,跪下行礼,但两人身上却散发着实质般的杀意。“听闻司空与兄长饮酒,我二人特来舞剑助兴。”关羽抬起头,冷静道。
  “哈哈哈,”曹操大笑,“这又不是鸿门宴,不至于不至于。而且,我也不是项羽。”“就是,司空明鉴,孰忠孰奸,自有明断。”刘备陪笑道。“来人,再添两幅碗筷,让两个樊哙入座!”曹操对于关羽张飞那是相当赏识。“这不符合礼法吧?”刘备惶恐。“无妨,”曹操不以为意,“有些礼法早就过时了,孤就是打破这些礼法的人。”
  在刘关张三兄弟走后,曹操站在院中,肆意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空气。一个干瘦老头从屏风后走出,恭敬地站在了曹操身后。
  “仲德,孤,高看刘备了。”曹操笑道,“不过如此。”“刘备确实当不上豪杰二字。”程昱接道,现在他很大程度上顶替了郭嘉首席谋士的位置。
  “但刘备,绝不会成为您的人。”程昱这些年的经验让他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他被您的话吓了一大跳,说明他不敢忤逆您,也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您的人。”
  “你说的对。”曹操点头,深以为然,“前些日子孤拿同样的话试探张文远,他的回答可是‘愿为司空马前卒,共创功业。’”“那依您的意见,刘备…”程昱试探道。“如此懦弱的人,孤都不忍杀之。”曹操笑道,“但袁绍势大,在决战之前,许昌城内这些不稳定因素,需要安排一下了…”
  次日,满宠探子来报,袁绍族弟袁术在淮南骄奢淫靡,不得人心,众将皆反。可怜仲国皇帝没当几天,势力就已经濒临垮台。袁术正准备弃淮南,过徐州,奔河北,投袁绍。
  “袁术妄自尊大,持玺称帝,实反贼耳!”朝堂之上,年轻的汉献帝只能在嘴巴上过过皇帝瘾,“曹司空,应承大义,诛灭逆贼!”“嗯…”曹操看都不看皇帝一眼,对满朝文武说道:“何人敢领兵出击袁术,为国分忧?”
  大家知道曹丞相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皆不接话,但有一人却直起身子,自荐。
  “启禀圣上,司空,备虽不才,愿身先士卒,为国分忧,讨灭袁术!”刘备虽低着头,但说话的声音却是底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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