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断翼
富丽恢宏的殿内，众兽跪拜在地，不敢直视前来的贵客。
无上的虔诚与畏惧。
多图踏入大门，看见殿中的几位圣使，身披神圣白袍斗篷，遮住大半面容，胸口处绣着金色的羽翼图样。
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也不得行礼。
“不知圣殿派遣使者前来，有何贵干？”
“听闻帝国诞生了我天使族的后代，自是将这孩子带回族内养育，还望陛下忍痛割爱。”为首的大主教走上前来，他身穿尊贵的暗红圣袍，手中拿着一柄金色宝石权杖。
居高临下的睥睨，不容置喙的口吻。
多图盯着他们没说话，抱着怀中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儿子，脸色愈加难看。
又有一个圣使傲慢开口，“还望陛下不要抚了我们的好意。”
“此次圣殿派遣我们过来‘商议’，若是陛下不愿意，就别怪我们‘请’小殿下回族地。”
“还请陛下交出孩子。”
这口气并不是过来商量的，只是例行通告罢了。
一个圣使走上前，伸手便要来……抢孩子。
“这是我的儿子！是我一点点把他养那么大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带走他！”多图抱着孩子退后两步，他似一头被惹恼的野兽，从胸腔和牙缝中挤出低吼声。
那圣使还想开口，大主教右手旁一位青年抬手制止，“陛下也是爱子心切，我们能理解。”
“可……”
圣使动了动唇，没再说话，安静退下。
其他几人对这位青年似乎很是恭敬。
多图也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青年穿着和其他圣使没有区别的白色圣袍，身姿高挑秀雅，气质很是温和圣洁，唯一不同是，他脸上一抹白绫遮住双眼，却似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目光，无声的寻过万物。
青年“看”向多图怀中的幼崽，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真是一个可爱的后代，我可以抱一抱吗？”
声音清雅温润，悦耳至极。
多图面色警惕，并不肯把孩子交出去，“你们要把赫菲斯带走？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
大主教依旧坚持，“它前不久，觉醒了我天使族的血脉，理应回到圣殿接受传承。”
“若我说不肯呢！”
又有一个神使站出来道，“亚兰斯帝国归属圣教的管辖范围，陛下应当也知道，你只不过是圣教的一个傀儡，若陛下不肯，我们大可换一个更加听话的君主。”
“诺亚，不可无理。”
青年温声道，却并没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等他说完后，又看向脸色难看的多图，换了个更加温和的说辞，“……陛下应当再清楚不过，没有得到传承的天使，是什么后果。”
多图态度似有松懈，脸上浮现了一丝痛苦，“我……”
怀中的赫菲斯感受到父王的身体颤抖，他担心用爪子摸了摸父王的脸，软声道，“父王不怕，赫菲斯不会走的，赫菲斯会一直留在父王身边。”
青年唇角笑意愈深，“真是个乖巧又可爱的子嗣，陛下应当也不想要它本该拥有的天赋，埋没在这方寸之地。”
多图猛然抱紧孩子，脸埋在小狮子的毛发内，片刻后，他抬头看向圣使，眼中透着些红血丝，语气变得冷静，“请给我几天的时间考虑。”
青年，“可以，还望陛下考虑清楚。”
大主教手中权杖，在地面重重的敲了三下，“三日后，我们会来接孩子回圣殿，还望陛下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圣使们离开了。
殿内的兽人不用遭受那股恐怖压迫的力量。
心腹赫鲁走过来，担忧的看着多图，还有他怀中的赫菲斯，“陛下，当真要把小殿下送走吗？”
圣使们一走，多图整个人一下子憔悴，肩背都不复挺直，喃喃自语，“他们想要的……只是天使族的血脉而已……”
“陛下？”
赫鲁看他这个样子，更担心了。
多图想通了什么，很快又恢复镇定，淡声道，“没事，此事我会好好想想。”
别的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这两天，陛下没来上朝。
他自登基到如今，整整七年，也不过懈怠过两次而已。
一次是王后葬礼那七日。
再来，就是这次了。
他将自己和孩子关在桃源坞，再也没有出来过。
距离圣使所说的最后期限，只剩下最后一个晚上了。
这一夜，风雨交加，暗沉无光。
赫菲斯早早睡着了。
多图走到窗边，关上窗户。
许是外面的风声太大，又或是骤雨太急，重重的拍打在窗户上，吵醒了孩子。
赫菲斯揉了揉眼，努力在黑夜中辨识着父王的方向，闷声闷气，“父王，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
多图走到床边把儿子抱在怀里，注视它良久，轻声道，“你不需要这双翅膀，和父王一样，把这双翅膀割掉吧。”
把……把翅膀割掉？
什、什么意思？
赫菲斯像是被吓到了，“父王…你在说什么？”
多图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匕。
“乖儿子，告诉我，你告诉父王，你不需要这对翅膀对不对？”他的声音愈加疯狂，似乎还带着一丝诉求，“你快告诉我，你不需要它！”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照亮男人癫狂扭曲的神色。
赫菲斯尖叫了声，身体颤抖，被吓哭了，“不，不，父王，赫菲斯怕疼，想要翅膀……”
“父王求求你，别拿走我的翅膀。”
“呜呜赫菲斯不想这样……”
“挖掉翅膀很疼……”
“爹爹……呜呜爹爹……”
“哐当！”
多图蓦然踉跄后退，短匕落在地上。
手一松，孩子从他怀中逃走。
多图怔怔看着恐惧蜷缩在墙角的小狮子。
当年的一幕，似乎和眼前这一幕重叠。
他身体仿佛突然间失去全部力气，颓丧跌倒在地，眼睛通红，疯了般抓扯着凌乱的金发。
“赫菲斯……赫菲斯……”
他一遍遍叫着儿子的名字，企图将它唤回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动了这个念头，想要斩断亲生儿子的翅膀！
“对不起，父王不该那样，我错了……”他捂脸痛哭，压抑哽咽。
他只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只要没了这双翅膀，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弃棋，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弃棋。
赫菲斯看着爹爹痛苦的模样，慢慢忘了害怕。
它小心走过去抱住父王，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哭腔，摇头道，“是父王亲手养大了赫菲斯，我不会离开父王的……”
“我最喜欢的就是父王，不会跟任何人走的……”
多图抱着儿子，像抱住了唯一的安慰。
“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