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蹦跶燃烧
腊月十八，小汤山一大早就热闹非凡。
各达官贵人、公子小姐们坐着马车到了山庄门口，拿出请柬后被一一引进门。
大夏朝的男女大防并不算严谨，像今天这样的特殊场合，男女是可以聚集在一处交流的。
借诗以言志、借曲以传情，懂或不懂，就得看对方想不想了。
君无垢穿着雪白的毛披风站立于人群中，像只大白鼠。
他不时以手握拳，抵住唇低低咳嗽几声，看上去矜持、易碎、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大皇子以一首《咏梅》起头，在收获了一片真诚或虚伪的掌声后，他走向人群中的“大白鼠”，微微一笑道：“无垢也来了！”
君无垢轻轻点头，又咳嗽几声方抱拳施礼：“无垢见过大皇子！”
夏侯温伸出手想要去搀扶，君无垢忙退后两步：“无垢身子弱，怕过了病气给大皇子。”
夏侯温放下手，一脸温柔：“既是这样，那就别在这吹冷风了，快去温泉里泡着。”
“谢大皇子体恤，那无垢就先失陪了。”
君无垢说完又对一旁的韶华县主点点头，在侍从的引领下转身走向后面的温泉屋子。
眼看着君无垢离开，夏侯温顿时没了舞文弄墨的兴致。
他回头微笑对各官员道：“咱们也回屋喝酒听曲吧，剩下的，就交给才子佳人们发挥如何？”
众官员求之不得。
冰天雪地的，很多都是一把老骨头，要不是想着对未来的太子示好，谁愿意来参加什么狗屁诗会？
大家都是被现实强暴过的脏东西，哪还有那风花雪月的巧心思？
大皇子等人离开后，大皇子妃也带着一众成亲了的女眷们回屋吃茶聊天。
韶华县主在一众贵妇间正襟危坐，准备迎接今天的暴风雨。
大皇子妃：“韶华自从成亲后，像今天这样的聚会就很少看到你了。”
二皇子妃：“是啊，一晃都好几年了，可君侯爷身边还是干干净净的连个妾室都没有。”
三皇子妃：“何止妾室，连子嗣都没有呢，呵呵呵！”
四皇子妃已经定下了尚书府的嫡女，但还未成亲，此刻只在旁边掩唇低笑。
恭王妃：“韶华你也是，好歹给忠勇侯纳几个妾，将来庶子庶女们出生，还不是照样叫你母亲？”
顺王妃：“瞧你这话说的，京城谁人不知县主跟君侯爷伉俪情深，是君侯爷自己不愿纳妾而已。”
武安侯夫人：“万一纳妾回来，再害县主跌一跤咋办，呵呵！”
宣平侯夫人：“可县主不能生，又不愿给忠勇侯纳妾，那君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
周韶华无语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当她不存在似的。
这就是她不愿意出席各种聚会的原因，每次，都会“很荣幸”的成为全场焦点。
当年，她刚进门没几日，君无垢那通房丫鬟就被杖责二十大板送出君府。
世人都以为是她容不下、使那经久不衰、古老拙劣的巫蛊伎俩冤枉赶走的。
天知道，那丫鬟是真的干下蠢事啊！
她也实在搞不懂，一介通房，到底谁给她的勇气，竟然敢诅咒自己这个主母嫡妻、大夏朝的韶华县主？
关键是，蠢货还自己暴露出来，她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那天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她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
谁知方小稗刚巧经过，竟吓得将藏在袖中的巫蛊小人掉落出来。
事情败露后，方小稗也承认就是嫉妒她能嫁给君无垢，才要扎个小咒死她的。
事实是这么个事实，可外人不信啊，就连她母亲长公主都找她谈话，劝她要心胸开阔、识大体、莫生嫉妒。
想她周韶华，堂堂县主，更是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天之骄女，会去嫉妒一个通房丫鬟？
况且，那丫鬟还是君无垢极度厌恶的存在。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没人信她。
后来周韶华渐渐明白，真相不重要，大家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脏的，你干净给谁看？
此刻，对于贵妇们的围追堵截，周韶华只是笑笑。
“感诸位对我们家侯爷的关心，今日我且将话放这儿，但凡有想进君家为妾的，本县主来者不拒。”
二皇子妃不屑撇嘴：“搞得好像你能做君无垢的主似的？”
周韶华道：“当然不能！”
“所以，我来者不拒，但侯爷拒不拒，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
“那还不是白说。谁不知道，君无垢只愿守着你韶华县主一人。”三皇子妃酸道。
周韶华两手一摊：“那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况且，那事也不是强按就能成的。”
此话令在座的当家主母们脸上露出玩味来，有的会心一笑、有的满脸不屑、有的则干脆起身离开。
其实大家也知道，君无垢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在外面从不碰女人。
但还是心里不爽，尤其是三位皇妃。
在这大夏朝，女多男少，就连寻常百姓也是三妻四妾，凭什么她周韶华就能独占一人？
还是那种身份、地位、长相都首屈一指的男人。
县主就了不起吗，我们还是皇妃呢，不天天跟后院里的妾室们斗得你死我活、各种肮脏？
大家都是女人，大家都身在泥潭，凭什么你周韶华就能干干净净？
其实周韶华心中的苦又有谁知道。
那个男人是洁身自好，可洁身自好得过了头。
她倒希望他能好色些，后院多几个女人，再怎么争抢，至少一个月也能分个两三次。
哪像现在这样，人前夫妻恩爱，人后独守空房。
起初还以为他是心里有人，可经过多年的观察，也没发现他跟哪个女人有过交往。
唯一有接触的就是那丫鬟，听说还是被爬床、不自愿的。
周韶华心里苦，但她不说，她就是要那些嫉妒她的人嫉妒到死。
有样东西，其实大家都没有。
但是，你认为我有，还嫉妒我有，那我就是要装着有。
周韶华看向窗外，远处，少女们花蝴蝶似的在梅林里穿梭，为觅良人展露才华、装腔作势。
殊不知，所谓的良人，终将让她们逐渐阴暗下去、面目全非。
或者像她一样，站在自己的火坑里看着别人在火坑里蹦跶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