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是挽留，而是提醒
萧怀悰凝望着她的眼睛，静默片刻，忽的低笑出声，双手瘫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一脸无所畏惧，笑意中满是不屑与轻蔑，\"你动手吧。\"
她笑意收敛，一皱眉，没有下手。
瞧此，他了然于心，更加肆无忌惮的挑衅，\"陆大人，杀了我啊？\"
\"怎么，不敢动手吗？\"
\"不是说杀我一个江湖浪子，无伤大雅吗？那你现在又犹豫什么？\"
萧怀悰舒眉，抬手看她的反应，陆禾筠暗自咬牙，始终没刺进去。
验证完毕，她不会动手。
他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双手环臂，彻底没了警惕，笑眼弯弯甚是迷人，\"为何不敢杀我？\"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陆禾筠没有回应。
萧怀悰则来了劲，像个胜利者般得意洋洋的分析，\"既然知道我很早就想杀你，明明有机会挑明追责，可你选择毫无作为。\"
\"处处信任我，受伤了还会在意。\"
\"这很难不让我怀疑，你是不是对我有非分之想。\"
她没忍住冷嗤一声，\"江湖术士的脸皮都像你这么厚吗？\"
陆禾筠单手撑着他的胸膛，弯身凑近，颇有兴致的反问：\"我乃大宁郡主，什么男子没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于我如浮云。\"
\"你觉得我看上了你什么？\"
\"相貌？武功？还是你浪子的身份？\"
这么连环问，还真就把他也迷惑住了，神情复杂的盯着她。
萧怀悰脑中再次浮现那个最初的答案——她认识自己。
两人定定的看着对方，周围顿时变得安静，烛光摇曳着炽热火花，映射整间屋子，也映亮双方的眼眸。
两两相望，各怀心事。
一个不敢确定明说，一个不会狠心动手。
陆禾筠注视着这张脸，终究还是被自己扯下了面具。
这也算是让他在自己面前褪去伪装。
只是，真要解释为何不杀他的理由，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此，她拿开簪子，坦然承认，\"我不会杀你。\"
\"确实舍不得。\"
萧怀悰蓦然怔住，眼里有些诧然和不敢置信。
陆禾筠淡定的解释着：\"你现在对我有用，至于什么原因……\"
\"你还没资格知道。\"
他一拧眉，沉默了会才试探的问：\"我们，是不是认识？\"
她没有回应这个问题，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就当是我雇你。\"
\"你脸上的秘密，我会帮你保守。\"
萧怀悰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如炬般死死盯着她。
陆禾筠见此，另一只手又掏出三张，语气依旧：\"跟了我，你又不亏。\"
他恼了，另一只手猛然按住她的后脑，将人按下来，逼迫其看着自己。
两人又一次近距离的相看对方。
陆禾筠神情丝毫不慌，静静的趴在他身上，眼里毫无波澜，沉默不语。
他问，她就选择打死不开口。
萧怀悰打量着她的脸，努力的回想以前的往事，翎筠郡主确有接触过，皇家各大宴会应该是有见面。
但……自己与她毫无交集。
她真若知道，为什么要替自己隐藏？
陆禾筠有些累，开口打破安静，\"我困了。\"
\"你若不松，我就这么睡。\"
他冷笑一声，语气稍诧然，\"我可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年轻气盛，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脚？\"
她冷冷的看一眼，说到做到的头一垂，趴在他身上，闭眼就睡。
\"……\"萧怀悰的手僵在半空。
陆禾筠趴了会，又伸手扯被子，盖住自己，真就敢这么睡。
她看不见，他的脸色已是黑得能滴墨般阴沉。
萧怀悰语气不善道：\"你心可真大。\"
言罢，起身一翻压住，两人重新倒回床头。
萧怀悰恶狠狠的盯着她，此时的距离甚近，能清楚的看清她的脸和全身。
发簪松落时青丝便散开了，如墨般铺洒在床上，烛光摇曳，光影在脸上跳动，明明未施粉黛，但她的神情淡然自若，眼帘倦怠的半睁着看他，此方情景之下，无意识的带了些许说不出来的魅惑。
两人都衣衫不整，来回的折腾，衣裳松松垮垮，她更是香肩半露，光滑细腻的肌肤露在他眼前。
萧怀悰气得牙痒痒，又掐着她的脖子，但这次她没再反抗了。
倾身之际力道收紧，陆禾筠渐渐呼吸困难，脸色一点点涨红，哪怕是这样仍然没有阻止他。
萧怀悰阴冷的神色里出现动容，眸光曳动，原不想看她的眼睛，但只一眼的相视，就挪不开了。
她的眼里不再平静如死水，因被掐着眼眶慢慢充红，还似凝起一层薄雾，模模糊糊的，充斥着哀伤，更有着无数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
烛光照耀，青丝全散，被扼住咽喉，像是没有反抗之力，眸含水氤氲，甚是惹人怜惜。
陆禾筠的视线越发的模糊，他的模样也变得不清楚。
直至一滴热泪滑落，萧怀悰的心尖赫然一颤，心脏莫名的一阵刺痛。
他拉回思绪，看她面色已涨红得厉害，气息也愈发微弱，俨然即将被自己掐死。
再稍使劲一握，她就会死了。
萧怀悰内心在疯狂叫嚣着，杀念却因她的泪而被迫平息，一时陷入僵持。
突然，陆禾筠没再呼吸，他大惊猛的松开手。
然而即使松开，她也没反应。
萧怀悰愣了一瞬，顿时身心大乱，拍了拍她的小脸，嗓音沙哑，语气颇为慌张，\"陆…陆禾筠？\"
\"陆大人？\"
\"……阿筠。\"
皆没有回应。
他彻底慌了，俯身倾耳去听她的心跳，慌得呼吸都滞缓了，此时此刻瞬间意识到自己真做错了事，内心腾升起阵阵懊悔，将他淹没笼罩。
急切的想要听到些许动静。
趴下的那一刻，听到了。
扑通扑通的心跳，不知是慌得六神无主，还是因为自己的胆怯作祟，只觉得这心跳有些微弱。
萧怀悰连忙抬头，作势要呼唤，结果一下子坠入她那双泛润光的眼眸。
一眼定住，揪紧的心脏终于沉下。
两人相望，一切无法言说的话在此刻全都迎刃而解。
夜已经很深了，外头再无动静，内里蜡烛燃烧了一半，火光也不似先前那般明亮，空气安静得厉害。
他不争气的红了眼，而后就是被戏耍的气愤，躲开她的目光，翻身躺到一旁，内心五味杂陈，喘息紊乱不齐，不由得陷入深深的自省。
为何会心软？为何会慌张？为何会害怕……
陆禾筠咳了两声，脖子被他掐得隐隐作痛，现在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望着床顶，慢慢缓过来，嘴角微扬笑。
她赌赢了。
拿性命赌他的良知。
从一开始的隐瞒相护，她就在后怕，怕他会陷入仇恨中，彻底被蒙蔽双眼，无所畏惧的杀人，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来达成目的。
好在，他没有完全改变。
陆禾筠庆幸的笑出声，而笑声回荡在他耳边，却是耀武扬威般甚是刺耳，\"你也舍不得杀我。\"
萧怀悰气得掀被盖住她大半个身子，\"无聊！\"
说完就坐起身，有些狼狈的穿鞋。
她也坐起，抓住他的衣裳，\"我们谈谈。\"
萧怀悰恼羞成怒的扯回，\"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陆大人行事狠厉，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我可不敢恭维。\"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有多么的酸溜，话里行间透露着不悦。
陆禾筠在他站起时，抓住他的手，直言快语道：\"你需要我隐瞒，我需要你帮我查案。\"
\"我们可以合作。\"
\"你不是想要钱吗？我都可以给你。\"
萧怀悰顿住了，缓缓偏头看她，良久扯出一抹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穿她，\"在没有我之前你不照样可以查？\"
\"现在就是区区的凶杀案，你早就有眉头了，只是还没有确定。\"
\"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只是想把我捆在你身边。\"
甚至是先前……
他后知后觉，原来她那封所谓的\"平安信\"也是假的。
赌定了自己不会善罢甘休的离开，结果恰如她所愿。
他选择了留下。
萧怀悰自嘲的笑出声，从始至终就没看清过她。
陆禾筠深吸一口气，无奈承认，\"是。\"
只一个字，便没再说了。
萧怀悰看她还是这副样子，又气又恨，更可气的是自己竟狠不下心杀了她。
强压万般气愤，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为什么是我？\"
陆禾筠凝望着他，这张毫无遮掩的脸，眉宇间是一样的，从儿时到如今，什么都没变，可又像是变了很多。
思绪如潮水般腾涌，她想了许多可搪塞的说辞，话到嘴边又都否决掉。
萧怀悰被她盯得不耐烦了，使劲抽回手，\"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起身要走，她连忙开口：\"因为你是例外！\"
萧怀悰立马停住脚步，满是不解的回头。
陆禾筠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诚恳的望着他，\"别走远了……\"
他微拧眉，定定的看她。
这次，终于看懂了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话外之意。
她不是请求挽留，而是在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