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三道旨意

  “啊……啊!!!”
  容妃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却盘旋在凤仪楼的塔尖久久没有散去。
  老妪手忙脚乱的要去拉她,却也制不住那声哀嚎,她只好伏在容妃身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肩膀却抖动的厉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凄厉的哀嚎逐渐低了下来,直至消失。
  容妃跪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神采,再无往日的笑容。
  一众嫔妃全都低下了头,不言不语,不敢发出声响,也不去看容妃脸上的绝望,生怕有一天,那样的表情也会出现在自己脸上。
  宇文煜同样没有说话,他明明站在人群当中,却好像寂寥的一个人,连一旁的孙公公都离他几步之遥,好似身遭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手就这么垂在身侧,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孰又能无情呢?
  尽管他是这普天之下万民景仰的皇帝,也是一样的。
  宇文煜的手突然触到一丝柔软,他紧握的拳头松开,柔软直接趁虚而入,占据了他的整个掌心。
  他轻轻转头。
  柳浅浅站在他的身侧,目光低垂,睫毛微微闪动,发饰垂落的坠子轻轻摇摆,成了彰显着主人放肆的证据。
  两人宽大的衣袍交错着,也遮掩了其中的触碰。
  宇文煜的手掌很宽厚,他慢慢收拢自己的手,将掌心的柔荑握住,越来越紧,好像交握在一起的手成了他此刻最需要的,无声的慰藉。
  “传朕旨意。”
  孙公公矮着身子,朝前走了一步。
  “容妃不修德行,目无尊长,于宫闱之中擅用毒物,自即日起,贬为末等淑女,打入冷宫。”
  “胡贵人有违妇德,枉顾天恩,谋害皇嗣,罪无可恕,废为庶人,特赐白绫一条,不得延误!”
  “皇后秦氏,天命不佑,不法祖德,朋扇朝堂,废为庶人,自即日起,削发为尼,于了尘寺清修,终生不得出。”
  孙公公应声,抬头的瞬间看到宇文煜身边的柳浅浅。
  皇后被废,容妃受贬打入冷宫,惠妃下落不明,如今,只剩她一人睨视后宫了,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
  暮色很快降临,两张桌案空在原地,一张上摆着未完的花灯,另一张,空空如也。
  众人怀着异样的心思,各自完成了自己的花灯,在一旁的红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心愿,待到墨水干涸,轻轻的折起,放在花灯里。
  宇文煜一直在站柳浅浅的身侧,看着她折拢花灯,看着她点上了一笔红叶,看着她展开红纸,看着她在祈福的红纸上写下一句,“迟迟白日晚,袅袅秋风生。”
  礼仪嬷嬷一个接一个的领着他们登上凤仪楼,到最后,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宇文煜和柳浅浅。
  簌簌的风声很轻,不仔细听的话,只能看见两侧的花瓣被卷起,飞的很远。
  礼仪嬷嬷再要过来时,却被门口候着的孙公公拦了下来。
  柳浅浅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红纸折拢,塞进了花灯的里,抬眸朝人看过去,“皇上今日来时,颇为不悦,可是在生臣妾的气?”
  “你何时知道寒食散的?”宇文煜不答反问。
  柳浅浅垂下眼眸,将桌上的东西一一规整,声音比卷起花瓣的风还要轻柔,“皇上与我说,容妃请求赐死秦氏的时候,臣妾有所怀疑。”
  宇文煜依旧看着她。
  柳浅浅也不避讳他的视线,嘴角轻扬,娓娓道来,“往日容妃娘娘对秦氏甚是体贴,风雨无阻,如今秦氏刚刚被压入大牢,她便查到了当年的事情,太过巧合了。”
  “所以臣妾翻阅了医术,又恰逢明太医与张太医来诊平安脉,臣妾略一请教,就有了猜测。”
  宇文煜知道她细心,没想到这样细枝末节的异样都能被她察觉出。
  桌案上的东西并不多,柳浅浅只是简单一清理,就已经各归了原处,她将花灯从左边搬到右边,又从右边搬了回来。
  她说的轻松,可是这翻来覆去的举动却明晃晃的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宇文煜终究是硬不住心肠,伸手附上她捧着花灯的两只手,整个人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他低下头,“浅浅。”
  柳浅浅的后背稍稍僵硬了一秒,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她低着头,也不往他的怀里靠,只是自己站着,“嗯?”
  “秦氏与容妃……”宇文煜的声音就在耳边,不轻不重,却落在耳膜上,微微颤动,“他们都犯了一个错。”
  柳浅浅静静听着。
  “秦氏擅作主张,自以为姐妹情深,自诩对容妃好,布了这样一个局,殊不知,容妃对她的恨之深,这五年支持容妃活下来的,不只是恨,而还有她处心积虑的要致她于死地,朕说的可对?”
  柳浅浅轻轻点了头,“对。”
  “容妃顺着秦氏留下的线索一查,便坚信不疑是她害了自己,不留余力,蛰伏多年……”
  两人捧着花灯的手渐渐有了落差,宇文煜的手指顺着柳浅浅指缝的空隙钻了进去,紧紧握住了整只手。
  “浅浅,”他又低声唤着。
  “他们两,但凡有一人将此事告诉朕,结局会是如何?”
  结局会是如何?
  柳浅浅的脑海里呈现出一副最美的画面,皇后宽容大度,容妃性情温和,皇后不在意妃子分走皇上的宠爱,待容妃如亲姐妹一般,容妃更是侍其左右,两人无话不谈,膝下子孙绵延,相伴至老……
  话说到这里,柳浅浅突然明白宇文煜究竟为什么与她生气了,与其说他在生气,不如说他在害怕,堂堂的一国之君,害怕这样的事情重演,害怕这样的事情,重演在她的身上。
  柳浅浅猛的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转了身体,双手自然就环绕在宇文煜的腰间,头也轻轻倚到了他的肩头。
  她轻声唤道,“皇上……”
  宇文煜自然的就把手放在了她的背后,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你让流萤出宫,暗中协助庄夏,给他指明了方向,朕不曾过问……”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又是如何得知柳易辰的位置,这些朕也不曾过问……”
  “但是你遭人窥视,险些受伤,这些,你只字不提,你让朕如何不恼?”
  柳浅浅的心跳很快,声音确实很轻,“所以皇上方才罚臣妾多跪了一会儿。”
  不是问句,她的话语肯定。
  宇文煜骤然收拢双臂,如烙铁一般,“是。”
  柳浅浅双手撑在他的胸口,拉开彼此间的距离,缓缓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皇上已经罚过臣妾了,还恼吗?”
  宇文煜低下头,眼底的神色像是漩涡一样,他就这么看着柳浅浅,像是在等她表态一般,没有回答那句问题。
  柳浅浅却没有如他的意,轻声道,“臣妾与他们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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