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折臂

  易颖与霜衣皆是一愣,看着蓝溪那满含笑意的双眼只觉威吓。
  “说!”南宫政怒拍书案,指着霜衣斥道:“是不是你放入猎场那大物,欲意谋害蓝溪公主?”
  果然如此!易颖暗暗用力掐了掐手心,看着正在缓气的蓝溪甚是恨意却又不得不按在心里。
  霜衣已是慌神跪趴,半晌支支吾吾没说成一句话。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之处?霜衣怎会行事如此,妾也未知。”
  南宫政又怒向她,“几人之眼哪有可能都看错?”
  此事发生在天都,蓝溪又是凉国公主,若真是蓄意谋害,两国之战势不可挡,南宫政怕了这点便在蓝溪找来之时定要在今日有个结果交代给她。
  “若真是看错了呢?陛下,指证之言谁都可一说,难保不会是假。”
  “那贵妃是觉蓝溪蓄意假造来诬陷霜衣姑娘?”蓝溪肃色面向她,“这对蓝溪又有何好处?若非皇兄此前留了暗卫给蓝溪,蓝溪真要白白受了这次心疾之痛,如今贵妃居然要包庇罪犯,难不成是觉蓝溪好糊弄还是贵妃也参与其中?”
  易颖蹙眉,“蓝溪公主,话可不能乱言,凡事都是要讲证据,仅凭几人乱凿之言便下定论还诬陷本宫,这可是大罪!”
  “且你现在天都又是在陛下面前,公主威严摆错地方了。”
  “够了!”南宫政向着易颖大声道:“若不是她为何几人皆认得是她,这东西又为何会出现在猎场周围?”
  南宫政将桌上一锦囊扔给她,上面的霜字甚是夺人眼目。
  这是易颖专门为风、霜、雪、月四个近婢特制的锦囊,以此来证实几人在福衍宫中的地位,几人掌管着福衍宫中一切事务分配,只有霜衣掌事还兼着一直待在易颖身旁办外事。
  “这……”霜衣慌神看了看自己身上,锦囊确实不在。
  怎么可能?明明一直放在身上,怎么会……
  易颖瞬间无话,转身看了看霜衣震惊的眼神,定神又回头道:“陛下,此物确是福衍宫中婢子的随身之物,但难保不是被人偷了去以此来诬陷霜衣。”
  “贵妃这话说得让蓝溪有些恍惚,没有实证说是空口白话,有了实证又说是外人偷了陷害,难不成贵妃便要如此为难,得让这些人重现一番当日之景贵妃才会相信?蓝溪身后这几个得力暗卫明明白白瞧见又将此物拿了回来,为何贵妃还要如此辨明来袒护此人?”
  “难不成此事贵妃真真参与了?”
  易颖终是忍不住心中怒火,转而怒意直视蓝溪那满是平静的脸。
  霜衣是她最为重要的左膀右臂,也是她最为欣赏、陪她最久的女婢,易颖重视她如是胞妹都不为过,当下看透蓝溪这是铁了心要将这臂膀除去。
  南宫政看透了这一红一白的变化,对易颖起了些失望之感。
  “蓝溪公主,”南宫政望向她道:“朕相信贵妃仅是爱护心切,定是这罪女瞒着贵妃行事,蓝溪公主放心,今日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果然如将军所言,宠妃受宠如此,就算是为了两国之交也是要护着她,那便也不能得寸进尺地要他定易颖的罪。
  蓝溪笑笑,没再说话。
  南宫政又将矛头指向霜衣,“坦白从宽!若是不说连累福衍宫,大朝律法刑罚定让你挫骨扬灰!”
  霜衣颤颤巍巍地望向他,这话便是要让自己从福衍宫中抽出身莫连累贵妃,现下这情形若是她不认罪贵妃定受牵连,此前一应举动报复怕也会付之东流,贵妃所做皆会白费。
  “陛下!”霜衣咬牙,跪直身道:“是婢子所做,与贵妃无关!”
  “霜衣!”易颖转头望向她。
  霜衣抬眸对着她微微摇头,又望向南宫政道:“婢子爱慕南宫将军,将军却对蓝溪公主多有庇护,两人亲密之举令婢子心生嫉妒,所以婢子气不过便想给蓝溪公主一下教训,与福衍宫中其他人无关,仅此而已!”
  这倒是一个好由头,心生妒忌这一说最是能当做推辞的,与我那庶出阿姊倒是一般想法。
  蓝溪暗忖,低眸看着额间出汗的霜衣。
  “大胆罪婢!”南宫政怒吼,“仅此而已?害了蓝溪公主不说,还要损害两国之交,你可知罪!”
  “婢子知罪,只求一死!”
  “死?太容易了吧?”蓝溪冷言道:“陛下,毕竟是蓝溪受害,可否让蓝溪自行处理此人?”
  “不可!”易颖突急道:“怎么说霜衣都是福衍宫中人,自家婢子错事自有本宫处置,更甚是还有陛下在此,轮不到外人插手。”
  “贵妃可能不太了解蓝溪,蓝溪此人,有仇必报,报必亲手,也轮不到外人插手。”
  “你!”易颖怒视她,“居然敢在陛下面前如此放肆!以为背后有凉国撑腰便如此肆无忌惮吗?”
  “蓝溪并非对大朝陛下无礼,只是就事论事。”
  “够了!”南宫政看着两人交锋,心中突感无力。
  如此行事不规矩的贵妃,倒是头一次见,也是头一次对她如此失望。
  而面对凉国之人,为了盟约,为了百姓安居、战争熄火,他只能如此。
  “此事既是罪婢一人主意,便让蓝溪公主自行带走处置。”
  易颖欲上前还想争夺,却被南宫政一眼堵了回去。
  “此事不容分辩,此事是大朝愧对蓝溪公主,还请公主宽宥,莫连累两国之交。”
  “陛下放心。”蓝溪礼了一礼,“蓝溪就人就事,定不会连累两国之交。”
  蓝溪示意身后几人拖走霜衣,自己对着南宫政又是一礼后便转身往门口走去,待到易颖身旁之时停步低声道:“就事论事,本公主对居心叵测谋害之人向来是容忍不了。贵妃放心,蓝溪会好好待她。”
  易颖面色难看,却也只能忍着,对着南宫政一番失望的眼神顿时换了脸色又跪道:“陛下恕罪,妾不知霜衣如此大胆居然敢打蓝溪公主的算盘,是妾管教不严。”
  南宫政直视着她那委屈的嘴脸,心里不是不知是她指使,只是不愿相信。
  “此事就此翻篇,朕能保你一时保不住你此后再胡乱作为。朕不多问,贵妃也莫要凭朕的宠爱继续肆意妄为,这是最后一次,贵妃好自为之。”
  “妾,遵旨。”
  易颖忍怒回到福衍宫中,将其余婢子奴才支出去后,一到正殿便怒意上心忍不下去,发了好一顿火摔了满殿之物才消停。
  缓气半刻,“就事论事?如此下马威不过是为了那小子罢了,以为撤走霜衣本宫便不能对他动手了吗?可笑至极!”
  那头蓝溪已经出宫,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恨意上眼之人轻笑一番道:“还不到你恨本公主的地步,沉住气。”
  霜衣被捆了绳索,明眸盯着她,“你怎么拿到我的锦囊的?”
  “说了,在猎场外拿到的。”
  “锦囊我这几日一直带在身上,不可能丢在猎场外被你所拿。”霜衣愤道:“你使了手段偷到的。”
  “随你怎么想。”蓝溪回怼道:“反正陛下不会为了你这么个不知轻重的罪婢与本公主反抗、与凉国为敌。”
  蓝溪凑近她,“敢做,就得担着。本公主向来不会委屈了自己任人宰割,贵妃既然让你放那大物来伤本公主,本公主定是要讨回来的。”
  “这不关贵妃的事!”
  “你先别急,此事关不关她,本公主自会查清。”
  到六公主府时已是午时,南宫峰若正在前院等着她。
  让人将霜衣带走,蓝溪走向他,笑问道:“将军等久了?”
  南宫峰若摇了摇头,看向被带走的霜衣问道:“公主这是?”
  “我可不是让人欺负还憋着的人。”蓝溪走上前落座,“自然是进宫与陛下讨了个说法。”
  “这事陛下也已有定夺,只是伤不了颖贵妃,只能待来日再与她算账了。”
  “公主此举已是断了她的左膀右臂,伤大了。”
  蓝溪笑了声,可看着他些许落寞的神情心里顿感不是滋味。
  “将军是与梁姑娘摊牌了?”
  南宫峰若也未隐瞒,微微点了点头。
  “结果如何?”
  “她未说,但我已确认。”
  看着他渐渐伤感的模样,蓝溪倒是猜到了些过程。
  “既然已经确认,将军接下来又该如何做?是否需要蓝溪相助?”
  “此事乃是大朝国事,公主还是莫要插手为妙。”南宫峰若低眸回拒道:“多谢公主好意,但为了大朝与凉国之盟,公主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
  他有他的顾虑,蓝溪心中亦知,再继续追问怕也只是碰一鼻子灰。
  她笑意上脸,道:“那蓝溪就不管了,将军自行解决吧。”
  南宫峰若微微点了点头,转又道:“公主可是对选婿一事做好抉择了?在下听闻后日公主便要启程,会不会太快了些?”
  “不快了。”蓝溪叹了一声,待在天都这些时日居然滋生了不舍之意,对着眼前这张让人心悸却又惹人疏离的脸心中更是不好受。
  若非为了见他,也不会长途跋涉来此。
  “皇兄想得紧,已是催了好几次,若是再待下去,怕是他要亲自来抓我回去了。”
  南宫峰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没再多待,寒暄几句便出府往军营而去。
  人一走蓝溪便入了关押霜衣的房间,霜衣被捆着呆呆地瘫在角落里,像是妥协般在等死,见蓝溪进门了无生气地撇了一眼又继续瘫着。
  “你是要来杀我了?”
  蓝溪一顿,突又笑道:“本公主虽说是一国长公主,也不至于看着如此凶神恶煞吧。”
  “那你来作甚?”
  “问问梁姑娘的情况。”
  霜衣心中一颤,坐直身子看向她,又心虚换脸道:“梁姑娘是何人?婢子不知。”
  “你不用隐瞒,既是来问你便是知道梁姑娘与你,还有贵妃间的关联,这点小技俩在我面前无用。”
  “既是你知晓又为何来问我?”霜衣想了想,看着她笑意的脸,莫不是不知其中牵扯?
  蓝溪知道她心中思量,将手中帕子铺在椅子上落座看向她,道:“我确实是不知她们之间的关系。”
  果然如此,霜衣笑了几声,“那公主可就问错人了,婢子都挺身而出了,又岂会自投罗网将事情告诉你。”
  “我不是想问这个。”蓝溪突又十分规矩地盯着她,问道:“梁姑娘是如何的人?样貌我隐约是见过的,确是一品美人,说是一品可能倒还是辱了她的美貌。但我不知她性情如何,可既是将军看上了她必是性情不差,那她对外人态度如何?是否会疏离?”
  额……霜衣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姑娘似乎是个正经姑娘吧?
  “公主,梁姑娘不会跟你走的,你选婿不成难道要选……”觉着自己的想法渐渐离谱,霜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喉间梗塞。
  蓝溪闻言大笑了声,“你在想甚?只不过是想了解一些将军所爱之人,怎会往那般想?”
  霜衣也觉自己想法太过不着调,慢慢侧过头不再看着她。
  “所以,梁姑娘?”
  “姑娘待人很好,待谁都是一般好态度。”
  那便好。
  蓝溪起身欲往外去,霜衣却又开口。
  “等等。”
  蓝溪转过身看她。
  “若是婢子猜的不错,公主对将军不止朋友之意吧?”霜衣侧目向她,冷笑一声,“将婢子从贵妃身旁调走便能让贵妃这些年的心血折损几成,对他也便好了几成,公主此计很是精妙。”
  蓝溪也笑了声,“是,你是贵妃身边最得力也是掌事最深之人,把你带走她便暂时少了精力去对付他,这也算是我回凉前对他的报答吧。”
  “那你为何不做到底?”
  蓝溪哼笑一声,蹲下与她平视,“做到底?你倒是可爱,如此相信我的能力能扳倒贵妃。不过不是我不愿做到底,大朝终究不是我的地盘,事做绝了对我不会有任何好处。”
  “但对他有好处,甚至能保命。”
  “我知道。”蓝溪渐渐敛了笑意,“但他讨厌做事过绝之人,更不喜别人在他的地盘动手脚,所以不插手便是最好的。”
  “你如此痴心于他,为何还要来选婿?直接带走他不就好了。”
  蓝溪沉眸看向她,顿了顿突又笑意上脸,“你问太多了。”随后转身外门口走去。
  还未跨出门槛,似是心中不甘之感渐起,蓝溪停了脚步。
  “我来这,就是为了他。”
  霜衣抬眸看向门口之人的背影,好似落寞了些。
  “借口选婿罢了,只是为了看看他。至于带走他,不可能的,他不会跟我走,离开他的故土。”
  蓝溪抬步跨过门槛,半刻后身穿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往秋霜楼而去。
  她在秋霜楼外等了许久,见快日暮才进楼。
  一入楼这身打扮便惹来温暖,温暖满眼惑然又是笑意地走向她,“这位公子?还是女娘?有何吩咐?住房还是用膳?”
  “找人。”
  声音一出温暖才知是女子,又是满脸笑意道:“不知这位女娘所寻何人?秋霜楼说小也不小,整整也有几百号人……”
  “我只寻梁姑娘。”
  “女娘寻梁……”温暖脸上笑意一下僵住,低声问道:“这位女娘所寻梁姑娘,是哪位?”
  “秋霜楼很多梁姑娘吗?小女子只寻梁幂云梁花魁梁姑娘。”
  这下是彻底明明白白,温暖僵了片刻,转身将人带至三楼雅间。
  雅间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温暖对着蓝溪一身神秘的装扮打量了许久,问道:“你找她何事?”
  “自是私事。”蓝溪说着,将身上斗篷脱下,一头白发与这张秀丽十分的面庞惹人眼,更是将温暖怔住。
  这死丫头何时与凉国公主扯上关系了?也不与我说一声,温暖暗忖。
  “公主见谅,温妈妈我有眼不识,这就为你去请她来。”
  温暖急忙出了雅间,气嘟嘟地进了旁头房间又关上门。
  梁幂云神色十分忧伤,正对月喝着酒,见她进来也不理会。
  “快起来。”温暖拽了拽她,没拽动。
  温暖甚是没好气地看着她,“什么时候与凉国公主扯上关系了?长大了事也不与我说了是吧?”
  凉国公主?梁幂云转头蹙眉困惑地看着她,觉得她脑子有病又转过头继续喝酒。
  “嘿,还不理会我了?人都找上门来了还在这喝什么伤情酒?快起来。”
  嗯?梁幂云转头看着她,终是开口问道:“凉国公主来找我?”声音有些沙哑。
  温暖瞧着她这不争气的样子点了点头,又转身进了隔间拿了一张湿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和手,而后将她带到蓝溪所在雅间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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