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送友

  梁幂云脑子里飞快转了一圈,似乎也未与她有过什么交集,只是那次献舞,还是献给他的。
  多想也无用,梁幂云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又转身关上了门。
  看着蓝溪这笑意模样,不像是来找事的。
  “公主可是有事?”
  蓝溪笑着对她,“姑娘不必担忧,我只是来与你聊聊。”
  聊聊?并不相熟有何可聊?
  “那公主想聊什么?”梁幂云应声而问,看她这架势并未想拿着公主身份来压她便走过去与她对坐相视。
  蓝溪看着眼前之人虽是薄纱蒙面却已是气度不凡,很是心悦,怪不得他会喜欢。
  待梁幂云入座,蓝溪也不含糊,直言道:“聊聊你与颖贵妃,还有将军。”
  闻言一诧,梁幂云眉间的友善之意瞬时成了敌意,望向她问道:“公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蓝溪自是知晓自己所言。”蓝溪看着她这转瞬的变化微微一笑,“姑娘放心,蓝溪并无恶意。”
  见她依旧提防,想想还是先说明白较好。
  “你与贵妃的关联蓝溪只是知晓一二,并未深入了解,也不会多管闲事。”蓝溪款款而道:“现在只想问姑娘一句,对将军,姑娘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梁幂云嗤笑一声,“他与我已是过路人,容不得我如何想。”
  “但姑娘心里也该知晓,将军对你、你对将军,皆是真心。”蓝溪劝慰道:“为何姑娘不愿说出实情?于他、于你,更甚于你们都会是一个机会,将此事化解。”
  梁幂云心头一酸,若是小事她又岂会不愿与真心相待之人解开误会,可此事涉及甚广,不是她一人之力可解。
  看着她这模样,蓝溪心中不免一慌。
  难道事情真有那么严重?
  “公主不必劝慰,我心里明白,也会着手去办。”梁幂云突又回道,“公主此行定不只是来安慰我的吧?”
  眼界果然不一般,蓝溪放下心中慌乱,笑意的双眼顿时肃色,道:“蓝溪此行前来是与姑娘言明,贵妃对将军的杀心不是一星半点。”
  “在天都这般地方,将军并不适合久待,但他还是不得不回来应承陛下之命。”
  梁幂云渐渐放松敌意,听着她慢慢道来。
  “回都的代价必是人心,好坏皆在一念之间。蓝溪细查过,将军之所以会回都,也是颖贵妃的枕边风所致。陛下是个心软又些许堕慢的性子,看不透后宫之人的野心,自是想着愧对将军一家才听取了这阵风。”
  蓝溪屈指敲了敲桌面,又抬眸看向她道:“不用蓝溪言明,姑娘也知将军这一路如此顺遂皆是贵妃的手段,至于她为何如此蓝溪倒是不清楚。”
  “而想必姑娘与颖贵妃的关系定是不浅,知道这其中原委,只望姑娘能护着将军一些,贵妃的城府与手段不是他一个十余载未趟过朝堂水之人敌得过的。”
  听着这一顿自来式的分解,梁幂云听懂了她心之所言。
  “你心慕他,又为何不做透?若是我能护着他自是不会旁观,但宫里那位的手段公主既是细查过,定也知晓不是我所能敌过。”
  蓝溪倒是欣赏她这一份自知之明,笑道:“非我不愿做透,只是将军不喜,且天都终究不是凉国,蓝溪无法轻易动手脚。”
  “而颖贵妃的手段,确是密又狠,蓝溪也不一定能耍得过,所以以备生死关头之时,蓝溪送姑娘一份礼物。”
  将俩药瓶与一张信递给她,蓝溪笑了声,“这事做与不做全看姑娘,而若是真到了那时候,姑娘只需按照信上所做,蓝溪也定会保他。”
  交代完事情蓝溪站起身穿好斗篷衣物,向她身后走去没几步还是停了下来,轻声道:“蓝溪这一份心意谁都看得出来,他即使看透也不会应允,因为他心里只有你。”
  “姑娘好生珍重。”
  随后便是门开关的声音传来,梁幂云心中一顿。
  若是真只有我,为何定要如此决绝?
  抛开那些乱遭思绪,梁幂云看着眼前这张保命之信顿时一惊,心中也只愿不会有决定他生死的那一刻。
  翌日暖阳,蓝溪早早起身装扮,在南宫峰若的护送之下进了宫,与朝臣一般站在殿中等着南宫政上朝会。
  时辰一到,南宫政便出现在上首天子位,殿中大臣一礼过后便是蓝溪之事。
  “陛下,承此前诺言,蓝溪回程之前代表凉国与大朝签订十年之约。”
  南宫政心中虽是十分畅快,但不由得要多想一些,便问道:“蓝溪公主选婿一事还未落下为何急着回程?此前不是允诺选婿成功之后才签这份十年停战之约?”
  “选婿一事蓝溪已是落成。”蓝溪笑着回道:“蓝溪福浅,无法得大朝男子之心,也未寻得一知心人,只得作罢回程。”
  “但十年停战之约蓝溪还是有力做主,亲事不成但友盟之约成了便不枉蓝溪来此一趟。”
  南宫政心中思虑一番,殿中大臣亦是议论纷纷,皆在暗讽明明是她恶语相向才致亲事不成,现下倒如此深明大义了。
  蓝溪也懂这纷纷乱言之意,不去理会,只是让使者递来盟约之书,自己落笔之后递上去给了南宫政。
  此书两份,一国一份,待签订完毕便是昭告天下。
  南宫政很是满意地签完这份期待已久的停战之约,收起后对着蓝溪又叹道:“是大朝男子无此福气得蓝溪公主青眼,愿公主早日得一相守之人,也不枉蓝溪公主这为国为民之心。”
  “多谢陛下吉言,望两国十年之后成为永不侵犯的盟国。”
  启程之日,南宫政派人寻了国库内最为珍贵的首饰加上草原世子带来的赔罪礼十成之一赐于蓝溪一同带回凉国,同日回去的草原世子却是一样东西都没捞着。
  看着这满队赏赐,蓝溪摇头笑了笑,看着眼前送赏之人内心还是不免一痛。
  此一面,若是无意外,便是最后一面。
  蓝溪尽力藏好心中的伤感,与南宫峰若点头示意后上了回程车辇。
  “公主。”南宫峰若骑马上前,在蓝溪车辇身旁停住,敬道:“公主,陛下命臣送公主出天都六十里地界,大概是要与公主同行一日一夜。”
  车辇速度极慢,一日一夜还是个大概之数。
  蓝溪深思了一番,回道:“那便有劳将军。”
  队伍启程,南宫峰若领着队往城门口而去,天都百姓皆站在道旁看着这一浩荡队伍往外行去,又见一寥寥无几之人的小队随后。
  “这便是草原世子?怎么回程如此落寞?”
  “被问罪之人与和亲之人哪能相提并论?”
  ……
  百姓议论纷纷之言皆入了草原世子哈布其的耳里,虽是气愤但也是忍得很妙,依旧笑脸,带着队伍往外而去。
  队伍刚出天都地界没多远便黑了天,南宫峰若找了一处阔土扎营,将蓝溪安顿好后令手下人起锅烧水煮汤,自己也在一旁看着火。
  看着火势愈加猛烈,身上也愈加暖了起来,南宫峰若还是满心不悦。
  自与她分裂,心中情绪就没好过,不远处的清风看着他这满身不对劲的气场也不敢轻易接近。
  突感身旁一身影落了下来,南宫峰若侧目看了看才站起身远了些道:“外头寒凉,公主怎么出来了?”
  蓝溪见他慌乱倒是笑出了声,道:“将军不必紧张,这里的人不是你的手下便是我的暗卫,无人会乱言语,坐下吧。”
  南宫峰若看了看周围,心中衡量一番后才坐下。
  “心有点凉,出来烤烤火。”蓝溪突又道,火光映着她雪白的肌肤与秀发,倒是有了几分苍凉之感。
  “心凉烤火可没用,火烤不到里面去。”南宫峰若回应着,不想去细究她话中之意。
  蓝溪笑了声,“将军还真是雅趣,只会打压蓝溪的兴致。”
  南宫峰若也一笑。
  “这火烤不到我的心,想来也烤不到将军的心吧。”蓝溪着眼看着他,在这夜幕的遮蔽下,她不想错过此刻能无所顾忌地看着他的机会,即使火光燃燃,也看不透她眼里的情意。
  “将军心里如此寒凉,为何不去寻那暖光照一照?”
  所言之意南宫峰若自是懂得,只是不愿再提及她。
  沉默半晌,蓝溪依旧盯着他的脸庞,“将军心里有数,蓝溪不便多问,只愿将军能得偿所愿,亦可扫荡顾虑,与真心相爱之人细水长流。”
  “多谢公主。”
  话也说完了,蓝溪也不想再留什么顾念,便站起转身欲回营帐。
  “公主回去后作何打算?”南宫峰若突又问道。
  秉着友人之意,他是该问些,似有似无皆可。
  蓝溪没转身,只是背对着他,轻笑声道:“皇兄为蓝溪劈了一块地方,建了一座白发寺,蓝溪此后便是在那度过余生吧。”
  “公主此行前便做好这准备了?”
  “那不然呢?你又不能与我回凉国。”蓝溪依旧笑声,表明心意后却是松了心。
  南宫峰若还未接受完这突如其来的心意,蓝溪又道:“蓝溪此行不过来看看故人,将军不必多虑。皇兄依旧还需蓝溪助力,不会亏待我,而此后一人一寺,一生便也过去了。”
  见他许久未应声,蓝溪自嘲一番后便抬步进了营帐。
  烤着火,南宫峰若心中的思虑渐渐生起,却被扶桑一顿急促打压下去。
  “将军,如你所料,那草原世子在据此处三里外扎了营。”
  草原世子来问罪后本该早早便回去,却在天都待了如此之久,又在蓝溪确认启程之日时也向陛下告辞,选择在同一日离都,南宫峰若怎么想都觉不对劲,他的目的太明显,就是为了蓝溪而来。
  怪不得是世子前来,看来是早就得了消息蓝溪会来和亲。若是可以捡漏,草原能得蓝溪那便是得了一个凉国的助力,也就不用再依附于大朝威严之下。
  算盘打得够响亮。
  “盯紧他,找个机会给他点教训,别搞大了。”
  扶桑僵笑了笑,暗忖将军怎变得如此爱折磨人,但还是应下。
  翌日准时出发,行至日中扶桑从后头策马而来,对着南宫峰若微微点头后随着队伍一同骑马而去。
  日暮时分,蓝溪看着六十里边界之地已至便叫停队伍,在附近寻了一处扎营之地,起身下了车辇。
  “将军就送到这吧。”蓝溪站在车辇旁看着他,眼里还有笑意。
  南宫峰若望了望周围,确是到了六十里之界,“哈布其就在附近不远处,公主要小心他的动作。”
  “蓝溪知道。”
  摆手招来扶桑,“在下还是不放心哈布其此人,就让扶桑带着这只队伍送着公主前往两国地界吧。”
  “若是此举能让将军安心,那就麻烦扶桑公子了。”
  南宫峰若回视着她的眼神,片刻后又收回,与清风翻身上马。
  “那公主珍重,来日再见。”
  蓝溪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策马离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下,心中的异样之感欲甚。
  “望来日再见,对坐玉台楼间,对饮三巡,畅谈一生。”
  蓝溪望着他疾马而去的方向许久未收回视线,扶桑也在一旁站着,待婢女端着汤给她暖手才回过神来。
  一转身便见扶桑待在一旁低头以待,蓝溪还是一笑,“公子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属下不辛苦。”扶桑拱手。
  “给他们投了那么多泻药到酒里,很是辛苦。也够他们多休整几日了,不会给他们机会靠近的。”
  扶桑一愣,抬眸之际只见她笑意双眼,深似海,看不透。
  “将军为蓝溪所做的事情蓝溪无一不知,只是蓝溪也知这是他对朋友的尽力之举。”
  只是好友之意,无它。
  “就到这吧。”
  蓝溪叹了声,往自己营帐走去。
  阔土平平,辽阔之处暗夜已至,除去当头之月,余当下一片漆黑。
  南宫峰若与清风疾马至临近南方的一处驿站便不得不停歇,马也需要休息。
  让清风定了两间客房,吃完东西后便回房休息,南宫峰若打开杨苏瑾传来的方位图看了看,心中知晓大概方向后便熄火躺下,脑海中却不时显出她的模样。
  一双含情桃花眼满眼笑意地直视着他,却渐渐落了泪。
  一颗、两颗……落在他的手心,有些暖,但凉着他的心。
  就如蓝溪所言,他还是放不下她。
  待醒来天还未破晓,南宫峰若起身喝了杯水冷静。
  “怎么会梦到她?”他自言自语,却还是忍不住想到她。
  防自己一片胡想,南宫峰若在天刚破晓之时便往清风房间走去敲了敲门。
  房内一片嘈杂之声后,清风急忙开了门。
  “将军有何事?”
  看着样子是还没睡醒,南宫峰若怔了怔,随口一道:“洗漱,早膳,赶路。”
  清风眨了眨迷蒙的双眼,拱手应是。
  他也做了梦,却是与南宫峰若不一样的梦,梦里的杨汐颜坐在杨府大门外等他,一见着他便笑着迎了上来,对他道:“我终于等到你来娶我了。”
  清风努力平了平心中的不适之感,“权宜之计罢了。”
  两人用了早膳之后便疾马往南方之地而去,几日行程还未至?木门地界便在途中驿站听闻了些风头。
  “这?木门怎么突然散了?大半夜的从山脚便能听到山头的动静。”
  “谁知道啊,这门主也不知做甚,好端端一个助民的门派就给散了,唉~”
  ……
  清风听得一愣一愣的,看向南宫峰若渐渐拧起的眉头咽了咽嘴里的食物。
  散了?南宫峰若暗暗困惑思虑,她要做什么?
  沉思片刻,又看向清风,“距离还有多远?”
  “大概十里便到。”
  南宫峰若站起身往外走去,清风只得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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