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岁岁红尘仙

  “渊中……流速……不对……”
  “本仙惭愧，浪费太多……时间……”
  “如今才成……尊者……”
  “不知……你在何处？”
  “大鬼有些孤单……”
  陈远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话语，终于回过了神。
  这何止是熟悉啊……这分明就是自己的声音。
  不过……大鬼？
  这是什么东西？
  陈远抗下第一道雷劫，心思如电转，便是回想起自己身死之后，以凝人皇位而重新复生时，丢失的那道生魂……
  难道说，这二者有什么关联？
  这自称大鬼的，说自己已成尊者，按道理不能是自己的生魂，毕竟自己如今督宇境的劫还没渡完……
  砰。
  第二道雷劫顺时落下，陈远才挥去心中杂念。
  安心渡劫。
  现在迫在眉睫的是提升修为，以抵挡下一波蚀渊的冲击。
  ……
  一晃。
  十年便过去。
  这雷劫不休止，对于陈远身躯，也是一种淬炼。
  柳寻在为陈远护道。
  老僵则是隔三差五的离开，也不知做何事去了。
  李屠户本就是凡人之身，修习了僵道才得以获得修为，延长寿元。
  十年对如今的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漫长。
  便是带着那俗门里的丫头男孩，出了谷，去了俗世。
  由于老僵对齐国朝廷的武力震慑，这佛谷里的事，也便浅浅地盖住，除了十年前那场大战中的各种地动山摇外，也是未对后世留下什么别的影响。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齐国多了一种佛法，名为大乘佛法。
  ……
  李屠户发现，僵道修行到一定境界，也能恢复了正常人形，除了无欲无求之外，也便与常人差不了多少。
  便是带着几个孩子，在齐国某处小城里，安了个家。
  得亏如今是神通境僵尸了，李屠户稍微展示了点能耐，便被一家大员外请来当供奉。
  每月十两金，二十两银，可谓出手阔绰，还许给李屠户一个大院。
  这便是解了燃眉之急，给十六个孩子安排了住处。
  可惜这十六个孩子里，十五个都是残疾，且还耳不聪目不明，想自己去谋生，实在难也。
  李屠户本是个心善人，看着这些孩子，也都回忆起当时自己媳妇肚子里的遗腹子……
  便把这些孩子当做亲生孩子去看待。
  自己的僵尸之法实在是不能传授，孩子们也便不求什么，只是尽己所能，帮着李屠户打理院子之类。
  白灵天资聪颖，从陈远吐纳之中，曾学会了修行之法，如今气势稳步攀升，仅是十四岁的年纪，便有了内壮五层的修为。
  除了先天的腿脚畸形改不过来，便是放在这小城里，也是厉害的好手。
  李屠户带着白灵去那大户家里时，说这姑娘是内壮武夫，身手厉害，让这老豪绅给自家姑娘也安排一个供奉之位。
  老豪绅敢怒不敢言，知晓李屠户的厉害，便也是不愿意花糊涂钱，便笑着说，
  “李供奉自是不知，像你这等大修士，咱家是不验的，但武夫，是要验上一验，这是行当里的规矩……老夫也不敢不从啊！”
  李屠户心眼耿直，也不管真假，直呼“说验就验呗！”
  却见那老豪绅找了一个内壮三层的镖师，与白灵打擂。
  镖师见如此细小，还是个畸形的姑娘，便动了恻隐之心，摆手道：
  “你走吧，我不打小孩。”
  “那我就要打你了！”
  白灵见被瞧不起，也是不服气，便是跛脚猛蹬地，身法如掠风，俨然一股子江湖好手的气势，便是啪得一掌，打得那镖师滚了边上去。
  镖师服了，忙说，
  “女侠饶命！”
  豪绅也服了，忙伸出五个手指头：
  “奉！二供奉是也！”
  白灵找到了活计。
  修为也在精进，赚得银两又多。
  这可给院里的其他孩子眼馋坏了。
  却都没有白灵的身手，也便自个偷偷溜出去寻赚钱门路，却都人见人打。
  拖着伤回家，也不敢与李屠户讲，只是一个个苦着脸，暗诉命运不公。
  十年一晃而过。
  也便是陈远渡劫的第十年。
  杏儿手脚健全，也早早地离开了李屠户照拂，去谋了生。
  起初，什么都不会，拉黄包车，挑大粪，拉砖，抬轿……
  什么苦累活都干了一遍，最终也消失在了小城。
  她说，她要凭自己能耐，攒够了钱，然后去看陈远。
  李屠户泪着目，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离开。
  那位叫提灯的瞎眼少年，断胳膊断腿，最难求生。
  但也凭着一股子聪明劲，不知从哪里学了看相，便也算立住了脚跟。
  那个叫石头的肥胖少年，因为过于胖，体内脏腑早早地被挤压了个扁，最终也是某年某月，死在了一个寒冬。
  十六个孩子。
  各有归宿。
  李屠户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摩挲着陈远曾夺回来的那个烟袋，老泪纵横。
  “这便是命数啊……”
  ……
  十五年后。
  陈远渡劫结束。
  但曾红尘悟道的偏执念头，却使他差些入了魔。
  为了压制邪念，他又凿地七尺，开始闭关。
  柳寻默默护道。
  老僵依旧神出鬼没。
  ……
  二十年后。
  提灯，那位曾经瞎眼的断臂断腿少年，如今的看相老师傅。
  因为常年行骗，被人殴打，陈年旧伤堆积。
  如今来看过闭关的陈远后，便一命呜呼的气绝。
  柳寻替陈远掩埋了提灯的尸骨。
  ……
  三十年后。
  陈远身上魔气消散几分，但依旧在闭关。
  柳寻护道。
  ……
  五十年后。
  闭关处。
  来了个持着杖子的老太。
  她说她叫杏儿，全名陈杏。
  柳寻摇头，说记不得了。
  老太笑着说，她没有慧根，修行不了，为了谋生，什么事都干过。
  她说她曾经怪过陈远。
  她说陈远是她心中的佛陀，但却一点也不灵验。
  柳寻沉默，无法应答。
  老太笑着离开，明明只有六十岁的她，却看着步履颤颤巍巍，犹如半只脚踩入黄土。
  ……
  六十年。
  陈远依旧未出关。
  今年，那位叫陈杏的老太，来了佛谷废墟，陈远的闭关处。
  她说她如今有了身家，夫婿也死得早。
  便用了所有钱财，找寻了其他那十几个佛谷里走出的小孩。
  陈杏说他们都死了，除了杳无音讯的白灵。
  柳寻不答。
  陈杏说，剩下的钱财，她散给了城里的小乞丐。
  她说她当年便是那些小乞丐里的其中之一。
  留了几个银子，雇了个车把式，将自己带到了这佛谷旧地。
  她来看望陈远。
  柳寻依旧不答。
  却见陈杏，苍老的步子，一下一下，似摸索着前进。
  最终终于确定了个方位，噗通一声跪下。
  “陈杏拜见救苦救难大慈悲无量世间至臻佛陀。”
  说完这句。
  陈杏便咽了气，再起不来身。
  最后这一拜，便冲散了陈远心头那一股子浊气。
  闭关结束。
  陈远跃出坑洞。
  看到了已无了气息的陈杏。
  看到一个个小坟包。
  他沉默着，说不出来一句话。
  【时间道领悟：40%】
  【长生路漫漫，还望慎行】
  【恭喜：渡过红尘劫】
  “寻儿。”
  “陈哥，我在。”
  “红尘路，真苦啊……”
  ……
  ……
  第三卷：岁岁红尘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