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照片上的男人
“老歪！你婆娘都交代了，那个柴屋里头有哪样，我也不问你要，你还不想讲给我听？”
就在老歪被王局长看得差点梭桌子脚的时候，王局长终于是发话了，说出来的话让老歪心头安稳了很多，脚杆不再打抖抖，腰杆也直了一些。
“王……叔，你真的不是来要我上交国家的？”
老歪使劲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地看着王局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上交？为哪样要上交？这是我们王家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呆卵才上交！”
王局长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语气斩钉截铁，立场鲜明，让老歪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我就讲嘛，你咋个就突然有钱了，真嘞是卖了老祖宗的东西了！”
唐三公虽然也怀疑老歪是从老房子里找到宝贝了，但这哈被证实了，他还是有点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老歪家自从因为“通赤匪”被当时的县政府查抄之后，老歪爷爷就过得比较清苦，至于老歪家老崽，受地主成份的影响也是过得一直不如意，甚至可以算是贫困潦倒的。
这种情况下，要是家里有宝贝，老歪的爷爷和老歪的老崽没理由不晓得，更没理由不拿出来卖掉改善生活。
再说了，那段特殊时期，作为红小将急先锋的王局长也带人来里里外外搜查过，也没找到什么属于四旧的东西。
正因为抱着这种想法，唐三公才只是怀疑了一下，老歪有钱是因为卖了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并没有往这方面去深想。
这哈老歪承认老房子里有宝贝，也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东西是人家老歪屋头的，你就算当局长，也没权利让老歪上交，莫乱打东西的主意！”
唐三公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王局长，加重了语气，警告了一句王局长。
“叔！你刚才讲哪样？你们王家？是不是………”
李小兰却抓住了王局长话里的关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一双杏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王局长被问得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那句话好像泄露了什么东西，偷看了唐三公一眼，发现唐三公并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他眼神复杂地抬头看向天井，失去焦距的目光穿过点缀着各色星点一般小彩灯，看向那锅底一般漆黑的夜空，思绪逐渐飘向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当年他带着一帮子小将进了这个院子后面的老房子，竟然意外地发现这个奢华的老房子里，居然什么都没有，让他们澎湃的激情被泼了冷水，捞点好东西的心愿也落了空。
最后，他们发现，除了正堂里端端正正地当着一口棺材，还有就是端端正正挂在堂上的一幅老照片之外，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空房子。
他楼上楼下地搜了一圈，心情沮丧地回到一楼正堂，这才好好地看了一眼到挂在堂上的那张老照片。
谁知，这不看不要紧，越看越心惊。
因为，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和他家里的她母亲视若珍宝的一张老照片上的男人，居然一模一样！
更让他惊骇的是，家里那张老照片，是这个男人和他母亲的合影！
这……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他的遗照咋个会挂在这里？
他从小就是跟着自己的母亲生活，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每次问自己爸爸去哪里了，他母亲就神色复杂地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至于那个和母亲合影的那个男人，母亲只是告诉他，那是省立师范大学的男同学。
他虽然觉得奇怪，为哪样自己母亲和一个男同学合影，还这么亲密，但是那时候还年幼，并没有当回事，成年了更没心思去想这张照片的奇怪之处了。
直到看到这张遗照一样的相片，他的才意识到相片上的男人可能和他有着某种联系，再看着正堂里放着的那口棺材，他的心头一下子就有所明悟。
神使鬼差地，他脑袋一片空白地走向那口棺材，手也缓缓伸了过去，想把棺材打开。
“你娃娃！莫去开棺！”
就在他屏住呼吸，就要碰触到那黑漆棺材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让他如同中了定身法，浑身动弹不得，只有手在微微颤抖着。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只觉得自己好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三叔，咋个是你？”
大门外的光线很是耀眼，晃花了他的眼睛。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沐浴在这片明亮的光线中，如同从虚幻世界中走出来的幻象，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只是那人手里晃来晃去的烟袋子，让他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你娃娃都带人来抄家了，我不来看哈？”
门口的唐三公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开口抱怨了一句。
他突然心头一动，疾步上前，一把薅住了唐三公的衣袖，扯着唐三公下了青石平台，直到把唐三公扯到了回廊边的灶房门口，才回头朝平台上眼巴巴看着的老歪父亲喊了声：“你给我老实点！不许乱动！”
和唐三公进了灶房，神秘兮兮地朝门外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着，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问一脸不耐烦的唐三公。
“三叔！你跟我讲！那张遗像上的人叫什么名字？！”
唐三公虽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仍然没有料到这个红小将问的是这样的问题，顿时就有点懵逼，瞪大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激动得无法自已的年轻人。
看唐三公用复杂的眼神死死看着自己，半天不说话，他更着急得双眼直冒火星子：“三叔！你跟我讲老实话！那棺材里头装的是不是我爸爸？！”
“你娃娃莫问了，那棺材里，装的是一个国民党的军官……”
唐三公悠悠的声音，犹如一把生了锈的利剑，穿透了他的身体，也穿透了时间，让他三十年来一直无法治愈，那句话给他造成的心灵破伤风。
在王局长遥远的记忆里，当时唐三公的眼神意味深长，笑容也满含着他看不穿的深意。直到现在，王局长也没看懂，唐三公的眼神和笑容背后的真正含义。
王局长只记得，最后他听从了唐三公的提议，决定把这个老房子查封了，让里面的秘密永远尘封。
逃离了这个四合院之后，王局长的革命热情彻底熄灭了，他的人生轨迹也从此改变了。
“王局长……”
老歪的轻声呼唤，把看着天的王局长从遥远漫长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王局长慢慢收回目光，落在老歪那五官不再歪斜的脸上，又是一阵恍惚，一时间只觉得过去的三十年犹如一场梦一般，老歪似乎从来没有歪斜过，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来过这个院子，从来没被那口棺材困惑过。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凝视着老歪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这一刻，他知道是该给眼前这个后辈说明真相了。
“老歪……你晓得不，我背后这个老房子的封条是我亲手贴的。”
“王局……叔！我以前听唐三公讲过，晓得的。”
老歪孤苦伶仃惯了，猛地有个人让他叫叔，他觉得别扭，所以总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叫叔。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总是一副铁板脸的王局长，现在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满含着亲情和温情，让他很是不适应。
“晓得呀……那你晓得这个老房子里的棺材里装的是哪个不？”